黑衣人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只见其身逾八尺有余,肩宽体厚,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因此更突出了那双眼睛,红血丝爬满眼白,但依然挡不住里面的阴翳,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他望着不断接近的怪物,艰难地向后蹭去,身下的草丛沾满了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血,“为什么要杀我?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恰好遇到了你,”怪物抽出剑,看来他已经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木小雀,你慢点,”戚平喘着粗气追在木小雀身后,深夜从鸿雁城跳墙出来,至今已经赶路两个多时辰,对方仍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显然是在朝他表达愤怒。
“我错了行吗?”戚平一把抱住木小雀的脖子,脚在地上稍稍用力一踩,轻巧地跃到木小雀的背上,腿紧紧盘在他腰间。
“下来,”木小雀终于减慢速度,见戚平安稳地趴在他背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他直接找了棵树,对着树干便靠了上去。
背后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木小雀舒服地靠着人肉垫子,一字一句问道:“你哪错了?”
“我不该在床上闹你,最后逼得你起床赶路,”戚平嗅了嗅木小雀扎着马尾的头发,迷醉地趴在对方背上,然后又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睡不着嘛!”
“我说了什么?”木小雀明显不喜欢他的辩解,看样子非要把事情捋个是非曲直不可。
“你说睡不着就让我睁眼到天亮,”戚平满腔愤懑地嘟囔了一声,明显对这话依然耿耿于怀,“你这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我没说让你睁眼,”木小雀似乎也觉得睁眼太难为人,而且他说的确实不是睁眼。
“你说睡不着就不睡!”戚平重重哼一声,“而且,起床赶路也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可啥都没说。”
木小雀眼刀刮过来,戚平头往他肩膀上一搭,生无可恋地说道:“我就让你抱抱我,你就把我拽起来赶路,马也不要了,现在还和我生起气来,数落起我的不对。”
“是你逼我抱你,”木小雀已经不想与他回忆过往,对方总是能把自己的错淡化,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妄想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谁的错?”
“我,我的错,”戚平眼里蕴满隐忍与退让,“我不该那么胆小,看到尸体就吓得睡不着觉,我应该坚强一点的,做个男子汉。即使没人抱,没人疼,也要自己抱紧自己,在深夜中学会独自舔舐伤口。”
木小雀向后一捻,戚平“嘶”一声,立刻改口道:“但是无论如何打扰别人睡觉都是不对的!”
“歇够了么?”木小雀抬头瞧瞧天色,残月挂上枝头,估计用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我说不够你要怎么办?”戚平把脸埋进对方衣服里,使劲儿嗅着独属于木小雀的味道。
这人虽然无聊又不好相处,他却特别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能怎么办?木小雀觉得自己这是捡回来一个特别没脸没皮的东西,能把别人的嫌弃当饭吃。
而且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给点儿好颜色,就能得寸进尺。
正思索间,一声“呜咽”忽然遥遥传进他的耳里,木小雀立刻站直身体,手向后扶了一把戚平,将他悄无声息地放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指了同一个方向。
戚平眉间凝重,这等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外,一般不可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他们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则,知道晚上意味着危险,因此很少外出。
那便应该是个会武功的江湖人,只是,一个江湖人能发出这种声音,必然意味着出现了危险。
“怎么办?”戚平做了个口型。
“去看看,”木小雀虽然犹豫,明明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多管闲事给自己树敌显然不明智,但只是去看看而已。
两人一路脚踩轻功,即使荒草满地,上面还铺了一层稀疏的树叶,但他们却走的毫无声息。
一路跟着微弱的惨呼辨别方向,有时候甚至还要停下来互相确定一番。
终于声音越来越清晰,两人来到一处草坡处,木小雀手里习惯性地捏着两枚铜钱,趴在上头俯视下面的情景。
只见下面一站一卧两个人,站着的那个正举起手里的剑,看样子即将便要落剑而下。
戚平忽然小小地惊呼一声:“玄岫派,小宝!”
话音刚落,下方的剑已经挥了下去,戚平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没时间询问木小雀的决定,急忙从草地上起身,抓着剑便要冲下去,心里只觉得哪怕稍稍吸引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争取些时间也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那剑忽然调转向身后,叮的一声,木小雀与戚平几乎同时从下俯冲。
前者将剑举向袭击者,后者扑到小宝身边,抓起小宝甩在背上,向远处退了退。
那人看见忽然现身的两人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来,与木小雀斗在一起,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木小雀的招式依然没有什么套路可言,好像所有的动作都是跟随本能,没有任何规矩。
任你是一条翱翔九天的龙,那他便是斩逆鳞,抽龙筋的屠龙者。
大开大合之间,不管对方如何扑腾,他总是能对准要害,好像天生就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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