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医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给谢宴看伤口,自己则走到房间另一边,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
他用余光远远望着整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的谢宴,青年撑着脑袋,视线落在旁边的大床上,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林管家吸了一口气,走了回去,谢宴终于开口,问的是今天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荆戈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涂了药,都是一些外伤,每天按时涂药很快就会好。”
谢宴眨了眨眼:“精神没问题吗?”
“大问题没有,只不过受了几天刺激,稳定下来需要一段时间,刚刚进房间看了两次,他一直睁着眼睛,入睡有些困难。”
谢宴皱了下眉:“那怎么办?”
身后的医生停下涂药的动作:“听说这孩子刚被救下来的时候,谁都不让碰,只让谢少爷抱,是吗?”
“没错。”
林管家顿时明白了医生想说什么,他悄悄伸脚踢了一下医生。
医生不明所以,但看林管家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怕是说错了话,然而,他已经开了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谢少爷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陪他一下,可能会有些效果。”
“不然,长时间无法入睡的话,只能吃安眠药,这对十一岁的小孩身体损害会比较大。”
“我明白了。药涂好了吗?”
“好了。”
林管家见他要起身,忍不住道:“少爷,你晚上都没睡,又颠簸了一路,要不然先睡一觉再去,我先帮你去看看?”
谢宴起身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晕眩感,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种感觉就消失无踪了。
“不用了。”
谢宴走下楼,来到安置荆戈的房间,房间很暖,谢宴却感觉有些闷。
荆戈因为伤口都涂了药,只能侧躺着,身上也只披着一个很薄的毯子,背对着谢宴的方向。
谢宴没接触过小孩,他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看画卷里人类小孩总是哭哭闹闹的样子,谢宴本能地感觉排斥。
但荆戈却有些不一样,从见面开始,谢宴就没看到他掉一滴眼泪,不会像心智没开化一样吵闹,表达情绪的方式都带着一股野兽的原始性,直白、纯粹。
尤其是眼睛,漆黑、干净,让谢宴有些移不开眼。
谢宴坐到床边,察觉荆戈呼吸骤然一紧,眼里盈了点笑:“睡不着吗?”
荆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谢宴稍微掀起了毯子的一角,在清洗干净又涂上药之后,那些青紫的伤痕以及泛着血色的伤口与周围孩童细嫩的肌肤对比更加明显,简直触目惊心。
谢宴心里一紧,下意识伸出指尖,碰了一下荆戈的后背。
荆戈没想到他会出手,被那温热的触感刺激得猛地往前一倾,躲开了谢宴的动作。动作幅度太大,腰部的伤口顿时裂开了,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谢宴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弯起了指节。
他忘了,现在是在人类世界,他无法使用神明力量,没办法治愈荆戈的伤口。
他抿了抿唇,才张口:“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荆戈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转了转眼睛,又压低了声音,虚弱道:“对不起。”
谢宴盯着他那渗血的伤口,再次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你别动了,我帮你擦掉血,再上次药。”
“好。”
谢宴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医疗器械,用纱布擦去血迹,又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药往那开裂的伤口上涂。但他没做过这些,第一次上手,即使动作再轻也难免有些笨拙,时不时戳到他。
离得近了,谢宴能清晰地看到荆戈身体轻微的颤抖。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低声道:“你不疼吗?”
荆戈松开了咬紧的牙根,缓慢道:“有一点。”
谢宴皱眉,“那你怎么不喊痛?说了我动作更轻。”
他有点不明白,荆戈现在才11岁,除了这几天,前面十几年日子过得应该挺舒坦的,受这么重的伤只是头一次,怎么就这么能忍痛?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荆戈憋了一会儿,憋出几个字:“也没有那么痛。”
他在心里把谢宴骂了个狗血淋头,在这跟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呢,如果不是他将时间恰好回溯到这几天,他根本不需要再遭这次罪。
专门回溯到这个时间点,不就是为了演现在这一出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情节,让他感恩戴德,从此时刻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吗?这个套路他已经尝过几遍了,不会因为更逼真而被迷惑。
如果他不知道神明的来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没有过往的记忆,他或许真的会被这个所谓的神明骗过去。
可他怎么会忘记跌过的那一个又一个的跟头,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世界法则的玩弄,更不会被身后这位,世界法则的象征所迷惑。
荆戈心里冷笑,对方在心里嘲弄他的时候,也不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而这,也只是他面对神明,能全身而退,甚至能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棋牌之一而已。
谢宴涂完了药,又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自己则绕了半圈,侧躺在床的另一侧。
谢宴看着他:“这几天睡过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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