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为何会在这里?桑持玉绞起眉心,心中沉郁。昆仑秘宗不是好地方,苏如晦上一次死就在昆仑,他为何还要来?桑持玉记得苏如晦怕冷,最讨厌去天气寒冷的地方。从前这家伙困居仙人洞缠绵病榻,无论生多大的火,他冻得瑟瑟发抖。
正想着,苏如晦那边忽然起了喧哗。桑持玉抬眼望去,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堵住了苏如晦。寒风刺骨的天气,这大汉只穿了一件单衣,手臂肌肉虬结,十分可怕。他上下打量苏如晦,道:“你就是江却邪?刚刚我看见你写名字了,乡里在云州,你是桑持玉的男媳妇儿?”
“是啊,是我。”苏如晦坦坦荡荡,“大哥有何见教?”
此话一出,好些人都看向了他们。
大汉嘲讽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嫁给残废的江家子。我听说你那夫君喝了秘药进了黑街,好一条丧家之犬,桑门败类,为了恢复秘术,不惜和黑街的渣滓为伍。世人谁不知,桑氏一门就是抵御黑街恶人阖族战死的,他桑持玉竟然叛离秘宗,做了恶人!江却邪,你既然跟了桑持玉,怎么有脸到这里来?”
唉,最烦这种吃饱了没事干找茬的人。苏如晦回头看了眼刀疤脸他们,那仨人压根没有帮忙的打算,立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戏。
不靠谱啊。苏如晦嗟叹。
“是啊,”四周有人窃窃私语,“这小子胆儿倒是肥,夫君叛逃,他还敢来秘宗应征。”
“毕竟是江家子,他姐姐是江雪芽。有江家罩着,秘宗怎么也得给江家几分薄面。”
“你有所不知,和桑持玉成婚的本该是江雪芽,这江却邪是硬生生被推出去替嫁的,早被江家弃了。”
四下热闹了许多,登时如文火煮锅,咕噜噜冒泡。
“不瞒这位大哥,”苏如晦懒散一笑,“他把我给休了,我现在是下堂妻,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一个男人,成了下堂妻,大汉的目光落在苏如晦身上,眼中的轻蔑更甚了几分。
江却邪是世家子,虽不受宠,却也是好吃好喝养起来的,和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泥腿子不一样。眼前这人儿面孔生得白净,骨相有锐利的味道,偏巧眼睛时常带笑,消融了青年人的锋芒和锐气,显得温吞了几分。身条儿也高挑,像棵挺拔的小白杨,劲瘦但是有力。就是这仪态颇为随意了点儿,不像世家子,倒有几分流氓气。
然而无论如何,这身板比起肌肉虬结的大汉,还是差了不少。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世家废物,日日饱食膏粱厚味之徒,也敢跑来参军?
大汉正要继续嘲讽,这儿郎忽然脸一撇,举袖拭泪,“我本是江家好儿郎,虽无秘术,却有抱负。奈何阿爹偏疼阿姊,命我替嫁。生为江家子,死为江家鬼,我认命下嫁桑持玉。既为人妻,便要尽分内之事。我好吃好喝供着他,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给他做早饭,第一天做蒸鸡,第二天做肉夹馍,第三天做咸蛋黄小饭团。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为了他手也粗了,脸也黑了。除了没为他诞下子嗣,我什么都为他做了。谁曾想,他竟弃我而去,死生不问。”
大汉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位大哥!”苏如晦哀戚道,“你可知,桑持玉此人乃天下第一伪君子。他白日让我当牛做马,晚上还要对我百般欺侮。他用蜡烛烫我,用鞭子打我,还用绳索绑我!”
大汉红了脸,慌张道:“快别说了,这种事你自己捂在心里吧!”
苏如晦动情道:“我知道,我自小养尊处优,享惯了福,没什么本事,压根不能和各位大哥相比。”
想不到他有这般的自知之明,当下不少人都对他有所改观。
“可是桑持玉骗我身心,死不足惜。”苏如晦声调铿然有力,“所以我痛下决心,加入拓荒卫,从此我与那负心汉势不两立!大哥,诸位,我与你们同仇敌忾,惩戒负心汉,讨伐桑持玉!”
旁边有人怆然道:“江小公子,想不到你有这番苦楚啊!”
找茬的大汉羞红了脸,“小公子,本以为你是个骄奢淫逸的膏粱子弟,是我眼光狭隘了。”
还有人义愤填膺,“原来桑持玉是这样的人!江公子,你说得太好了,惩戒负心汉,讨伐桑持玉!”
大家群情激愤,纷纷叫道:“惩戒负心汉,讨伐桑持玉!”
不时有人走上前安抚苏如晦,对他悲惨的过去表示同情,鼓励他向前看,好好生活。转眼间,包括那大汉在内,已有数人认了苏如晦当弟弟。
目睹全过程的桑持玉:“……”
他木着脸,心里没有波澜。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苏如晦的本事,苏如晦和树上的鸡河里的鸭都能称兄道弟,何况是这些人?
正闹腾着,前方惊堂木遽然拍案,全场立时割了舌头似的,鸦雀无声。
那登记造册的秘宗军官收起簿子,慢悠悠道:“时辰已到,报名截止,在场统共一百三十人。下面宣读试炼规则,规则很简单,给你们三天两夜的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登上昆仑雪线。三天后,我们会到雪线数人。前五十人进昆仑,后面的人全都淘汰。”
大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苏如晦蹙起长眉,这规则有点儿不对劲。边都在昆仑脚下,距离十几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三天两夜是绰绰有余。所谓选拔,就是设门槛,让一部分人够不上被淘汰。这种程度的试炼拿来选拔人,到时候必定有很多人同时到达,选拔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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