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则将她往自己身侧一拉, 把她护在了身后,淡定地跟薛彦扬见礼:薛大哥,乞巧节万福, 也请代问嫂嫂万福。
乞巧节万福。薛彦扬给楚正则行礼,行礼之时, 他还瞧见了楚正则和薛玉润手中的一对胖娃娃灯笼, 丑得别具一格。
薛彦扬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看看薛玉润,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哥哥万福薛玉润低着头, 乖得像啃坏凳子腿之后知道自己要挨骂的芝麻。
薛彦扬一叹,不忍心说妹妹, 看向楚正则,道:您还是早日归家吧, 这附近还有别的
他话音未落,楚正则和薛玉润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沉厚含笑的声音:彦扬, 你又来买蜜饯了?快给老夫说说,哪些最好?老夫也给夫人买两包。
听到这个和蔼可亲的声音, 薛玉润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三个硕大的字。
完!蛋!了!
这是蒋山长的父亲, 昭楚国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
如果是路上偶遇, 大家多半不会细看。可他们偏偏停在了薛彦扬的面前,蒋御史大夫以为他们认识,必然会来好好地打个招呼。他三天两头给楚正则上奏章,还是楚正则的少傅,怎么可能不认识楚正则?
如果被别的朝臣碰见就算了,大家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皇太后对皇上偶尔由辅臣陪着出宫看看他治下的都城,也是乐见其成的。现在皇上长大了,只要带齐护卫,自个儿出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蒋御史大夫?
从蒋山长,就可见蒋御史大夫是什么样的性子。
薛玉润都能想象出自己被蒋御史大夫严肃地批评一顿,被一封奏章状告到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儿。然后她一回宫就得罚抄砖头厚的礼仪典籍,还得被迫听宫令女官翻来覆去地讲她烂熟于心的宫规。
也不知道拿小木棍撑着她的眼皮子,能不能保证她不在宫令女官面前昏睡过去?
薛玉润脸上刚刚露出绝望的神色,一件披风忽地就盖在了她的脸上。
方才松开的手,又被重新握紧。楚正则稍用了些力,包裹着她的手,力道温柔又坚定。
是老夫眼花了吗?您?您怎么在这儿?还带着这是什么人!?
听到蒋御史大夫的声音从难以置信、到逐渐崩溃、到语调严厉,薛玉润只当自己是一根柱子,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蒋老先生万福,也请代问老夫人万福。楚正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只除了握着她的手比先前更紧些:您先请,切莫让老夫人久候。
薛彦扬轻咳了一声,也道:晚辈的夫人也在家中等候晚辈,蒋大人,您看,要不明日再说?
薛玉润恨不得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他们还得回静寄山庄呢。
郎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趁夜出行,大不妥。蒋御史大夫严肃地道:謇謇匪躬,是曰王臣;既直其道,爰顾其身。
薛玉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话基本就约等于说:陛下,您给老臣等着。老臣不给您上个十封八封奏章,老臣就枉为御史大夫。
楚正则握着她的手轻轻一颤,他的声调倒是四平八稳:我明白。但请老先生顾惜己身,安枕良夜。
蒋御史大夫大概是放过了他们,楚正则牵着她的手,步履缓慢地往外走。
郎君,妻者,齐也,不可欺。蒋御史大夫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语重心长。
薛玉润微愣。
我她先前乍一撞见哥哥,有些慌乱无错。但如今也回过神来,知道楚正则为何会临时用披风盖住她他不希望她被蒋御史大夫认出来,因此受罪。
可蒋御史大夫显然误以为楚正则在幽会什么见不得光的小娘子
楚正则温声打断了她的话,制止她说下去:弟子谨记于心,多谢老先生教诲。
他说罢,轻拉她一把,带着她重新汇入灯海之中。
在他们身后,她隐约听见蒋御史大夫在问哥哥:你可看清了那是谁家女郎?
哥哥的声音里有恰到好处的愧疚:实在抱歉,她戴着兜帽面纱,晚辈不知
薛玉润幽幽地叹了口气。
哪家女郎?
可不就是他面前大好儿郎薛彦扬的妹妹,他口中妻者,齐也,不可欺的未来皇后么?
下一瞬,她就听到楚正则一声轻笑:哪家女郎?
在他说这话时,薛玉润也重见了光明楚正则揭开了她头顶的披风。但揭开得不疾不徐,是故等她瞧见满街灯火熠熠时,眼睛也并不刺痛,很快就适应了。
薛玉润有点儿沮丧:害你明天被奏章淹没的女郎。
蒋御史大夫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就必然会集中劝谏楚正则。御史们才不会管他还在静寄行宫避暑呢,不知道明天他的桌案上会出现多少奏章。
汤圆儿,你说错了。楚正则微微低首,温声道:是带我看月色灯山、国泰民安的女郎。
他没有迟疑地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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