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言带着张九昭要了楼上一间临街的雅间坐下,点菜时,二人只要了两盘素菜与一壶酒,换做是以往,见客人衣着华贵,伙计们定会多多举荐酒菜。
赵希言左右瞧了瞧,便瞧见店内梁柱上贴着一张红纸,举起杯子饮了一口酒,笑眯眯道:“低下的官员办事,倒是利索,这才几日,酒楼里就张贴了告示出来。”
“他们都心服殿下,自然不敢懈怠殿下交给的事情。”张九昭道。
“一味的节俭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天下太大了,还有许多我看不见的地方,中央的政策,京城或许做的很好,因为下达决策的人就在京城,然地方未必会务实……”
赵希言看着碗里的米饭,“要想永远不挨饿,且有避险的储备,还得从地上来解决。”
“国家经久战,需要时间恢复的。”张九昭回道,“民生的改善也非一年两年就能够的,殿下居安思危,始终将百姓放于首位,相信这一日,不会太久。”
赵希言咽下一口米饭,忽然觉得比宫里的要好吃,“寡人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必将盛世作为己任。”
就在二人吃着酒菜谈论民生之时,酒楼里闯进来了一群仕宦子弟,其中一个年轻公子还穿着上好的锦袍,非富即贵。
几个穿短褐的下人扶着那位年轻公子坐下,随后退至一旁候着,“小二,今儿爷高兴,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全部上来。”
伙计靠近,闻着一身的酒味,随后指了指那木柱上贴着的告示,“这是朝廷新下达给京城各大酒楼饭店的指令,五谷供应皆有定量,食客入店,一人一菜,不得浪费半粒米。”
年轻公子于是回头瞧了一眼,歪斜的唐巾差点掉了下去,这使得他大怒道:“什么狗屁……”
“这是监国殿下前几日亲自下的旨……”小二于是解释道,“陛下远征,为防天灾,国库需屯粮,我等虽为百姓小民,然陛下在为国远征,也应当在后方尽绵薄之力。”
年轻人本就对于新监国的亲王所下达的政策十分不理解,国家眼前明明是一副繁荣之景,如何过成了难民般的生活,随后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伙计跟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管是谁,都不得违抗监国殿下的旨意。”小二态度坚硬的回道。
“去你的旨意!”年轻朝着小二用力的打了一拳,“小爷今日就告诉你,是旨意厉害还是小爷的拳头。”
小二倒地,随后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但他仍不罢休,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朝跟随的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们听着主人的吩咐上前,对趴在地上苦不堪言的小二拳一阵打脚踢,酒楼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旁侧吃饭的客人皆被吓跑,楼内的伙计也不敢上前帮忙,胆怯的躲在一旁观看。
随从将遍体鳞伤的伙计架起,年轻人趾高气昂的走上前,被打的伙计浑身是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强撑着一口气,“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
忽然人群中有人小声道了一句报官,嚣张跋扈的年轻人遂朝他们瞪了一眼,酒劲还未散去,他便朝着他们像疯了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报官?”
“小爷我就是官,有种你们去报。”随后又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伙计,揪起他的头发,恶狠狠道:“小爷今日就是把你打死了,也没有官敢拿我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嘴鼻流血的人没有了任何动静,这让他一下陷入了慌张,“喂……”叫了几声没反应后便松手后退了几步。
在他的示意下一个随从靠近,用手探了探鼻息,刚触到鼻头便缩手一颤,慌张的回头道:“大爷,他好像……死了。”
年轻的公子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寻思着这人怎么这么不禁打,仿佛酒醒了一般,于是朝那伙计扇了几巴掌,大喊道:“装什么睡。”
企图掩盖,“看什么看,小心小爷爷连你们一起打。”又朝众人骂道。
于是那些人被吓得四散而逃,而后他又转身一脚踹向随从,怒斥道:“谁让你们用这么大力的。”
几个随从吃了痛,但也不敢说什么,其中有个聪明的凑近弯腰说道:“爷,您先回吧,这里就交给小来善后,老爷他不会知道的。”
年轻公子听后满意的摸了摸那随从的脸,“还是你最机灵啊。”从二人的对话来看,显然这种事情他们没少做。
酒楼内的伙计出身低贱,那随从找到掌柜,不知说了什么,便将尸体草草埋了,拿了些银子息事宁人,此事作罢。
一个身影走到数钱的掌柜跟前,将烛光遮挡住,“你们明明看到了他行凶杀人,为什么不报官?”
掌柜将银钱收入囊中,抬头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吧,可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适才死的伙计,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低贱之人罢了,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可是刚刚那位,若是招惹上了,莫说是没有了抚恤的银子,就连我这个楼恐怕都得塌。”
“他是谁?”
“他是大九卿,通政使司通政使的长子。”掌柜回道。
——是夜——
一辆马车返回了宫中,赵希言坐在车内越想越气,仅是因为迟了一步便看到一条人命枉死在纨绔的手中。
“适才寡人还说中央的政令,不能看到地方是否实施,而今连京城都有人敢枉顾律法,何况地方呢,这些高官之子若到了地方岂不无法无天了。”赵希言道,“这件事决不能就此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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