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言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闯入此地,第一个见到的人。
那个时候是寒冷的冬日,衣衫褴褛的孩子,趴在父母的尸体前颤哭。
因为疾病与饥饿,使这里的人都不长寿,孩子的夭折率也是陆地的数倍。
赵希言抱着小女孩来到常来的一块礁石处,她清楚的看到礁石上有石子的划痕。
歪七扭八写了两个极为简单的字,若不是因为上面写的字是她所教,也是她为怀中女孩所取的名字,恐怕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孩子没有名字,但却会说官话,很显然父母或者祖辈是来自京城的宦官之家。
看着礁石上的两个字,赵希言坐在礁石上面朝大海,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内疚与自责让她痛苦不已。
“姐姐。”
忽然怀中传来孱弱的声音,换做平常,小姑娘这样叫自己她定然是会制止的,但今日她没有,不是因为周围没有人。
赵希言忍着泪水点点头,小姑娘吃力的抬起小手,在她右脸的刀疤轻轻摸了摸,“姐姐,……我看见娘了……我是不是也要和小伍他们一样,快要死了。”
赵希言撇头,强忍着泪水,“不会的,郎中说阿钰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但死神并没有放过这个被病痛折磨了数月的小女孩,它像往常一样,每天都会带走许多人,许多孩子。
只要朝廷的禁令一天没有解除,她们的居住环境得不到改善,那么死亡就会随时降临。
明章与护卫站在远处的岸边,看着主子抱着小姑娘痛哭,不禁叹了一口气,“先帝一朝的罪臣之后有成千上万之多,不单单是辽东沿海,仅凭殿下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挽救所有呢,就算是穷尽整个燕王府,也救不回这些孩子,况且即将到夏日了,这种环境,真怕会发生瘟疫,殿下心慈,定是舍不掉这些孩子的。”
“现在还是亲王的殿下自然无力改变政令,可若将来殿下继承大统,废除这道禁令,不过是弹指间的事罢了。”护卫从旁道,“能否救这些人,就在于殿下能否继承大统。”
“殿下是唯一的嫡子,大明不会有第二个继承人,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明章皱了皱眉头。
“大人,京城来消息了。”一名士卒走到二人身后。
赵希言怀中的女孩儿渐渐没了呼吸,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流失。
在辽东这段时间内,与她作伴的,只有这些被大明抛弃的孩子,自己能为她们做的,已尽了全力,但仍然无法带去光明,将他们从死神手中夺回,“姐姐答应你,总有一天,你们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
——
此刻已是暮春,与清冷的山海关不同,整座京城都被皇子降临的喜庆所笼罩,前朝与内廷忙碌不已,因为紫禁城内正在为皇子举行命名仪。
而在昨日,皇子命名仪举行的前一天,皇帝更是亲自前往太庙将选定的皇子名字告于赵氏宗祖。
是日清晨,乳母将小皇子抱到西五所皇子的寝宫内等候,由皇帝派选一位侍奉自己起居的内夫人前往寝宫为皇子剪发。
咚!
钟鼓楼传来鼓响,便有太监连连对内呼传,“吉时到。”
皇帝换上更为隆重的皮弁服御乾清宫,端坐在大殿内,由于内廷除了皇子生母便没有其他的妃嫔也没有中宫,本该由皇后带领皇子生母穿朝服行四拜礼的仪式,便成为了由皇子生母独自一人,向东而立,乳母将小皇子从西五所抱出,从乾清宫的西门进入大殿内,本该将皇子交给皇后抱着的仪式也变成了交给生母贤妃。
贤妃刘氏经过月余的休养,又有太医院用各种名贵药材与补品为其调养,身体已差不多痊愈,只是气色上较常人还是差一些。
太监唱赞道:“贤妃刘氏,敢用吉日,祗见皇子。”
皇帝从御座上起身,迈步走到小皇子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头,“汝生于吾家,天官赐福,今次赐名瑞,愿汝今后聪慧、勤谨、孝悌。”
贤妃听后,抱着孩子楞了楞,因为皇帝的前两个儿子都是双字,“陛下……”
“身子骨可好些了?”皇帝关心的问道。
贤妃点头,皇帝便转身回了座上,她便不敢再多问,只是按照流程为自己的孩子继续命名典礼。
“谢陛下赐名。”
贺对之后便将皇三子赵瑞交给身侧恭候的乳母由其抱回西五所皇子寝宫,乳母离开后,贤妃上前朝皇帝行四拜礼,行礼时皇帝抬手,“你身子才刚好,这个礼就免了吧。”而后起身扶起贤妃,命名典礼便也结束了。
——山海关——
即便京城有消息传来,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扰处于悲伤中的赵希言,呼啸的狂风卷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沾湿了赵希言的衣摆。
海边浪起,示意即将涨潮,观望的二人便不得不叫唤提醒,“殿下,要涨潮了。”
赵希言抱着尸体回到关城内,将其葬在了可以看到内陆的长城脚下,“适才有在岸边,是有人来了吧?”
明章与护卫站在她的身后,明章叉手回道:“爷,京城有动静了。”
赵希言将手中的纸币悉数扔进了火堆中,烟雾顺着风向吹到了她脸上,呛了几口气后说道:“算着时日,贤嫔该生产了吧。”
明章与侍卫相顾一视,“贤嫔于上个月早产,顺利诞下一名小皇子,如今已是贤妃了。今日……陛下在紫禁城内为小皇子举行命名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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