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晋阳公主质疑道,“那燕春阁的花魁呢……”又直勾勾盯着赵希言问话,“晋阳可是听说近来燕春阁名声大噪,乃是因花魁与当今陛下独子曾有一段缘,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朝中大员,都不敢在阁内放肆,就是怕扰了花魁娘子清静。”
“殿下怎么把花魁给忘了呢?”晋阳公主盯着问道。
赵希言愣住,这才想起前些年自己从春和宫逃亡至燕春阁时与杨书瑶做了一出戏,那日,白刃见红,杨书瑶确实是因她而伤,几如今年过去,不知伤势如何了。
天下初定,事务繁多,忙得她脱不开身,如今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又被皇帝委派去接自己的母亲回朝,一来二去,她差点都给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姐姐怎么突然提起?”赵希言问道。
显然,晋阳说话时带有些许的醋意,但不仅仅是因此才提出来,“她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殿下可得小心了,若是晚了,还没等接到燕王府,恐就被人捷足先登,成了你的小娘。”
“不可能!”赵希言反驳道,她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旨意了,“爹与娘伉俪情深,如今娘还在,爹爹岂会生这些心思呢。”
晋阳公主靠在车窗上,轻轻攥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赵希言后,小心说道:“我听闻皇后殿下……身体一直不太好。”
赵希言愣住,旋即皱起眉头将头低了下去,晋阳公主见她如此,遂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握住,“二郎,我知道此时与你说这种事,多有不妥,但忠言逆耳,皇后殿下的病非一日两日,久病缠身,终会将人拖垮,然我面见陛下时,陛下的中气乃与盛年男子一样,你现在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了,肩上担的是国家,是天下,需得防范于未然,小事亦可成为搅动时局的关键,就像皇帝的身体,关乎着朝局,关乎低下臣子们的选择,天下大乱的起因不正是因为先帝的身体么,莫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伉俪情深的帝王夫妇不少,就如独孤皇后与隋帝,但独孤皇后陨后,隋帝又做了什么呢。”
这一点,赵希言没有办法反驳,皇后张氏的身体的确一日比一日差,先前因自己回到北平,张氏因高兴,强撑着身子,又画了极浓的妆容以此做掩盖,但良医所中太医的诊断,是断然不会出错的。
随后,赵希言眸色巨变,她忽然冷下脸,“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嫡出的子嗣,他既然给了我这个身份,便不能夺去这个身份该得到的一切,若将来还有弟弟出世,我有功与当朝,文武百官心中当明白,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又有何惧。”
看到赵希言眼里的坚定,晋阳公主忽然放了心,旋即紧握住赵希言的手,“我只是将最坏的打算说与你听,好让你心里有个警惕与防备,皇后殿下仁慈心善,上天不会这般残忍的。”
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去向皇帝请旨之时,皇帝与他说的那翻话,还有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审讯,看守京城南门的城门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丢了性命。
自此,她对于父亲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从前的燕王,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私下极为亲民,对待臣子也是宽厚仁德。
人在操控权力之时,也在被这权力侵蚀与左右,在成为九五之尊,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后,便要想方设法除去一切可能的威胁,甚至是自己身侧的至亲。
赵希言拉着晋阳公主的手,随后扑进她怀中,颤道:“姐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晋阳公主看着她这般,忽然心生怜悯,“位卑者苦,位尊者难,天下谁人不苦,上位者被权力所束缚,精于算计,但也正因为此,所以我们被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不算太坏。”随后轻轻抚摸着赵希言的脸,“小言。”
赵希言躺在晋阳公主怀里,睁了睁眼睛,“嗯?”
“答应姐姐……”晋阳公主俯下身,在赵希言耳侧轻轻嘱咐了一句。
只瞧见赵希言点了点头,满口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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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车架内走出,坐在了饰金的朱漆栏杆内,晋阳公主欣赏着官道上的沿途风景,此前,她从未见过城外的花草,赵希言从箱子里摸出一件狐裘,出来后替晋阳公主披上,“越往北走,冬日就越寒冷。”
“殿下,到扬州府境内了。”新城侯张弼指向东边的一处地势较低的城池,河流湖泊环绕,船只往来,有着不输京城的繁华。
正是黄昏之时,西侧的晚霞映照着整座城池,寒风吹过湖面,卷起地上的落叶,飘至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画舫上悬挂的灯笼被一一点亮,华灯初上,预示着夜宴即将到来。
京师下辖诸府,但就是最近的扬州府,晋阳公主也未曾去过,望着被水环绕的城池,喃喃念道:“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看出两位小主子的心思,新城侯便问道:“殿下要入城么,下官可前去通知扬州知府。”
赵希言连忙抬手制止,“我们此番是去接皇后殿下的,仪仗队就不必入城了,以免惊扰当地百姓,本王一会儿骑马入城,新城侯一路辛苦,当好好歇息,不必一直跟着。”
护送燕王是皇帝交代的任务,新城侯自然不敢怠慢,“殿下,我……”
“文弼哥哥。”赵希言改了口气唤道,“你随河间王在燕王府,从年少之时就看我习武,切磋了这么多次,还不放心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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