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弘于是走近,拱手道:“但凭大王吩咐,臣,万死不辞。”
燕王连忙摊手,“来,坐,寡人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
周士弘便在燕王身侧坐下,“今日群臣夸赞世子,大王却默不作声,大王是在苦恼世子近来的举动吗?”
燕王望着帐外的火光,轻叹了一声,惊喜之余还充满了忧虑,“世子之举,连寡人也大为吃惊。”
周士弘原为燕王府的护卫千户,曾随燕王远征漠北,受燕王重用一直至今为其心腹,深受信任,曾也被安排为燕王世子的武学老师,“臣斗胆一言。”
“说吧,与寡人之言,你尽可如实。”燕王道。
“臣蒙大王信任,曾有幸与顾指挥使一同教导世子,世子勤谨,少聪慧,且又极具孝心,而今大王出兵在外,世子为大王镇守后方,又将流民妥善安置,使四海归心于燕,大王应当欣慰才是。”周士弘说道,“臣子勇,年十岁,为臣之独子,臣与发妻爱之甚笃,不求其聪慧,只愿仁孝恭敬,平安顺遂,若他日成人,有世子一半仁孝,臣定当欣慰之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王今日起兵,又何尝不是?”
“大王得天下,由臣为主,天下格局字随之改变,但是血肉亲情不会变。”周士弘又道,“无论大王是殿下还是陛下,世子,都是大王之子,这一点永远不会随身份改变。”
燕王静坐在太师椅上,旋即向后倒靠,“那孩子一向乖巧孝顺,寡人的话,她从未忤逆过,难道是寡人多心了吗。”
周士弘看着越发多疑的燕王,轻轻皱起眉头道:“大王,世子受的苦,远非常人,所做的隐忍,都是为了大王的宏图之志,天下都以为大王后继无人,才有燕国今日之势,大王可以疑心任何人了,包括臣,但唯独不能疑心自己的儿子,皇帝晚年的凄凉,大王难道忘了吗?”
“寡人可不会步她的后尘,只担忧的是,她的性子。”燕王长叹道,“随她母亲,过于优柔寡断,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才是寡人真正头疼的。”
“世子的性子...”周士弘想了想,旋即反应过来,“大王是指京中的传闻,世子与帝女之间的事么?”
周士弘深知燕王的想法,也知燕王骨子里的狠,若是大军攻破京城,想要坐上皇位的燕王一定会趁乱将皇帝的子嗣铲除干净。
“寡人见过几次,绝非泛泛之辈,虽是女子,但女子一旦狠心起来,难以想象,留之后患无穷。”只见燕王眼睛里透露着凶狠,“她是寡人之子,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与寡人反目。”
“大王所虑,无非是夺城之后,与皇帝及子嗣结为世仇,恐世子遭受仇人蛊惑,但世子如今在北平府,看不到京城的局势,刀剑之下,岂能没有误伤,若帝女死于兵乱,又与大王有何干系。”周士弘献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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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十六年春,燕王率军取扬州,扬州遭内乱,就在守将欲奋勇反抗之时突遭部下反叛,扬州--gt;gt;
不战而降,高邮州也随之归降。
随后燕军南下渡江,遭到朝廷水师阻碍,两军厮杀,一支朝廷水军忽然反叛投降燕王,燕王得以击败朝廷军队顺利渡江。
暮春三月,燕王率军至镇江府,守将见燕军之势不可挡,遂率城投降。
成德十六年夏,燕军驻扎于应天府离京师不到六十里的龙潭,消息一出,朝廷大震。
——奉天殿——
宏伟的奉天殿内,皇太子赵旭急得在牌匾下徘徊走动,此时殿内的群臣也感到恐慌至极。
“燕军所到之处,守城将领皆不战而降,如此之势,恐怕攻破京城,也要不远了。”有大臣担忧道。
“京城内尚有十余万精锐守将,应当可以阻挡一阵子,但是自开城收容流民之后,京城内变得混乱不堪,时常有盗窃与□□发生,法司案件骤增,困扰至极。”
“燕王尽取凤阳府、扬州以北之地,事到如今,京城也难以防守,不如迁往内地,再图复兴。”
群臣们眼里充满了恐惧,一致提议南逃,不愿退逃的赵旭自知此时与群臣也商议不出什么御敌的对策,于是挥手散去众人独召翰林学士张九昭询问。
离去后的群臣,背对着奉天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说不能收容流民吧,五军都督府尽在,加上中央精锐完全可以抵御燕王的攻势,而今因流民产生□□,敌人还未到,便自乱阵脚,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太子殿下有国君的担当...”
“可是也要先保全了自己与社稷。”
“朝廷军队人数远胜燕军,为何燕军所到之处大多都不战而降?”
“难道朝廷的军中出了内鬼?”
殿内,张九昭持笏立于殿陛之下,躬身道:“殿下。”
“燕王即将破城,众臣都劝本宫南逃,可是本宫觉得京城为我大明都城,身为国君,怯战弃国都而逃,太过于窝囊,本宫是储君,为社稷而死是理所应当,然此举对于诸臣,是否为本宫一己之私?”赵旭问道。
张九昭抬头看着栏杆内的红袍少年,持笏跪伏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殿下是君,我等为臣,君为国死,臣为君死,如此乎,天经地义。”
赵旭看着张九昭,连忙从台上走下,亲自扶起,盯着张九昭的眸子,目光如炬,“不知为何,本宫从第一眼见到先生时,就倍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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