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刚会说话,还不熟练,哭起来舌头捋不直,细嫩的哭喊咿呀断续,含糊委屈,难免叫人心疼。
但当妈的竟无动于衷。她只木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盯着后厨,直勾勾看店家从后厨跑出来。
那眼神邪乎得很,真跟冷钉子钉过去似的。
周启尊的脚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白雨星还在对面小声碎叨,见周启尊表情不对,登时闭了嘴,探出头用气声问:怎么了?
周启尊摆了下手,仔细看着女人。
白雨星也看了过去。孩子还在嗷嗷嚎着,听动静都快哭没气了。但女人仍旧没反应,紧瞪着店家过来。
白雨星一咧嘴:这也算亲妈?
顾客是上帝,做生意的谋个和气生财,脾气大多不错。店家拿着扫帚边弯腰拾掇边问:没事吧大妹子?烫着没?孩子没事吧?
女人沉默着不说话,下一秒她突然站起身,快速往前跨一步,朝店家伸出双手,看那架势,好像就要去掐店家的脖子!
能能哄一哈(下)你滴孩儿?吵死个去!有客人突然喊了声,不知是哪的方言,嗓门又大又冲,听着忒凶。
那女人被嚎一嗓子,两条手臂瞬间过电似地抽搐一下,紧接着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落身侧,就像突然被敲折,掉下去的一样。
店家抬起头和女人对视:大妹子?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女人的眼神立马变了,一改刚才的阴狠,竟变得瑟缩惊恐,像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居然朝店家一顿低头弯腰,连连道歉。
店家有些懵了:哎没事......别别别,你别介啊,就一碗汤......
女人又赶紧转过身去搂孩子,拍着孩子哄:小炜不哭,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啊。
孩子脸都哭青了,鼻涕直往嘴里淌。店家从一旁拿纸巾递过去:给孩子擦擦吧。
这女的......怎么觉得有点神经啊?白雨星抬手摸了把自己宝贵的头发,小声说,她刚才伸手,是想薅老板头发吗?
周启尊:......
周启尊迈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他摇摇头:不知道。
刚才他的确从女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那感觉就像看见枪口。他当过七年兵,见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敏感神经长满全身......但现在并没发生什么,周启尊也不能多想。
大概和白雨星说的一样,这女人只是有些神经罢了。
今儿个是真寸。白雨星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湿淋淋的裤腿,上头还挂着一点翠绿葱花。
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白雨星叹口气,将葱花弹掉,见店家给那头收拾完了,这才又扬手招呼结账。
给完钱,白雨星看一眼表,站起来拉上外衣拉环: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上车了。
周启尊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临门口,周启尊还是下意识回过头,多望了那女人一眼。
她低头抱着孩子,这会儿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周启尊没再多寻思,扭回头推开门走了。
玻璃推门晃回来,又关上。周启尊走远了看不见,那女人搁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门,长发遮住了阴恻的半张脸。那干燥苍白的嘴唇慢慢勾起来,露出一个阴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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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客这玩意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车里人多,天一冷也不好开窗,空气太差,没多会儿就憋得人头疼。
中午吃得太饱,血糖嗖嗖往上飙,周启尊在车上坐着,被闷得昏昏欲睡。可惜路不好走,大客成了只瘸簸箕,眼珠子刚合上就得被颠开,别提多膈应人。
一路没得好,等挨到下车,周启尊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了。白雨星更是废柴,脚刚着地就蹲去一旁的草垛子里吐了个痛快。
......周启尊走过去拍拍白雨星的后背,完犊子玩意。
白雨星抹把嘴,佝着腰板吭哧:不行了,太难受了,让我缓缓。
周启尊扬头看眼天,天色被夕阳染成了血红。
乡下的天总是比城里的更浓一些。更浓的青蓝,更浓的黢黑,更浓的艳红。
这泼血一般的红太腥烈,竟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赶紧走吧,我们找辆车,尽量在天黑前到我小姑那。到了再好好休息。周启尊又朝白雨星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成。白雨星坚强地直起腰,从包里掏出瓶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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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是周启尊唯一的亲戚了。周启尊小的时候经常见她,但长大以后却很少联系。
她早些年嫁去南方,本望着能在那边幸福终老,没成想人情寒凉,她那男人看着老实巴交,其实肚肠里长鬼,在小姑怀孕的时候搁外头勾三搭四,惹上了个更年轻的。
这事儿闹开,小姑抡着棒槌去找那对狗男女算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小姑泼悍起来不管不顾,嗲兮兮的南蛮小三自然不是她对手,可恨的是男人该死,争执中护着小三,失手怼了小姑一把。小姑的肚子撞上桌角,孩子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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