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大阿哥已领人千里加急,奔赴关外废喀喇沁亲王,捉拿一干人等,另立旁支。”
元衿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光芒也重回灰扑扑的眼睛,“审出来了?”
“宁死不屈。”梁之惠倒尽了药渣,放下药碗,擦了擦手后,白净的书生脸上浮出些精怪,“可惜死比生简单总有些熬不过的痛。”
“梁太医你……”
“伤药里多加了点生草乌。会抽抽着疼。”
“阿弥陀佛,医者仁心啊。”
“有公主做榜样,微臣一切皆效仿公主。”
元衿虽语塞,但又暗笑梁之惠是个可用的明白人。
梁之惠留下了张药房,“公主按时用药,您的情况,康复前都不宜再挪动了。”
其后不久,是顶着兔子眼却激动不已的三公主来和她说了原委。
在梁之惠那帖死去活来的伤药下,噶尔臧最终招供,是原大召寺喇嘛撺掇了漠南漠北交界带的王公,借着僧侣寺庙的外衣勾结南方逆党在南巡中闹事。
“漠北才打第一仗,准噶尔还有一大半的兵力盘踞在归化前线,如今朝廷和那里新降的王公们都微妙的很,皇阿玛是想全部编入扎萨克册封亲王郡王,可他们却不想放弃蒙古大汗的称号,这才被有心人从中挑拨。想把南方煽动乱了,再在来年北方开战时有与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
其实元衿也是穿来才知道,原来电视里噶尔丹一死蒙古就平定都是瞎编,清朝此时在北方的前线连敦煌都没到,哈密伊犁乌鲁木齐都还遥不可及。
听胤祺的说法是,朝廷也是借噶尔丹和喀尔喀打起来的机会,才把兵锋伸出陕甘一带,而被噶尔丹揍得死去活来的蒙古人明明靠朝廷的接济才勉强存活,却还心有不甘时有反叛。
但经此一闹,康熙立即抓住了把柄,让大阿哥拿了噶尔臧血押口供出使北方,不但传阅大漠南北羞辱这群人,且逼大召寺原主持和噶尔臧之父自尽,又夺大召寺圣寺地位,逼得漠北蒙古罗桑丹贝坚赞法王下敕除叛党教籍。
自然,也取消了漠北、漠南本要定下的婚事。
三公主得以解脱不说,连四公主都长舒一口气——据说原本漠北有部落已在向康熙求娶其他公主。
但这些事都与元衿无关了,她只有听八卦的份,其余时间躺在屋中日日自怨自艾,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如何把这具破身子养得好些。
这一躺就是小半个月,期间康熙为安全把公主们和年龄小于十岁的阿哥留在江宁,带了三、四、五等赴苏杭一带,元衿日日躺在屋中,一会儿听说三哥四哥在苏州诗兴大发,一会儿留在江宁的几位公主阿哥在郊外布施重塑佛像金身。
甚至听说五哥都能在杭州涌金门连中五发。
反正人人都在江南快活,只有她没有。
她曾经最熟悉的江南,她现在却只能养病。
终于是熬到了五公主的生辰,元衿被允许出门,和姐姐们出城小晃一圈。
前世她外婆家在南方,十几个寒暑假让她玩遍了江南山水,对于姐姐们来说有趣至极的江宁群山于她并不陌生,甚至江宁的明城墙都无比熟悉。
只有大报恩寺,她从未见过。
她点名去那里。
经过那日血战,康熙命江宁织造曹寅重新物色方丈和尚,要将大报恩寺重妆点再升规格,她们去时新任主持正要开第一次光。
三公主最近婚事作废,见什么神都要拜一拜,于是拉着四公主就往大雄宝殿冲。
只得元衿悄悄带人转了弯。
她让青山他们守在楼下,独自重新爬上了琉璃塔。
九重琉璃塔,她的身体却只能支撑到第五层。
元衿靠在窗边,听佛铃听梵音看江宁。
不,对她来说,是清朝的南京。
她趴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南京蜿蜒的城墙,很久很久。
不一会儿,听到了身后梯子嘎吱作响。
“让你们别上来。”
来人顿了顿,轻声说:“公主,我来给您送东西。”
熟悉的声音,那天就在这窗前,她还在训他。
“鄢少爷,我没要任何东西。”
“是吗?公主,您再仔细想一想,切割过的火彩宝石,嗯……荷兰人说是什么双台面?配了珍珠链子的。”
元衿突然回眸笑说:“本公主仔细想了想,是要了!”
舜安彦从梯子上爬了上来,受伤的手臂已经痊愈,手里拎着个盖着红绸布的竹篮,高大的人慢慢地蹲在元衿面前。
元衿很是嫌弃,“鄢少爷,宝石啊,你能不能配个好看的盒子?这什么破篮子?”
舜安彦凌厉的面孔此时很柔软的神情,他掀开篮子,小声说:“你看看?”
篮子里伸出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天真无邪地对着元衿“喵”了一声。
元衿对着这小东西愣了愣,才伸出手指揉了揉它的小下巴。
“喵~~”
小猫很乖巧,通身浑白的长毛,只有两个耳朵上覆盖着灰色。
它把脑袋靠在元衿的手心里,她手小,它的头也小,窝在掌心里萌化了人心。
再挠一挠,还能碰到它脖子里的项圈。
元衿勾手指取了下来,是一串巴洛克珍珠挂着一枚双台面切割的红宝石,在这时代应该是西洋才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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