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丁东了滴丁东。
这风铃他很熟悉,前世时,他每年那天都会去定军山的一所庙宇里挂风铃,一共六串,恰好是当年事故中的六个人。
以前爷爷说过他,凡事都容易想太多,外界还没如何反应,他就先把自己绕了进去。
也不怕憋出病来。
舜安彦想起这过往,无奈地低头笑了笑,在心里狠狠嘲讽了自己两句。
于元衿这件事,他何尝不是想太多,这才会像逃兵一样天天溜走。
她不过是个有点骄矜的小姑娘而已,他做错了事,和她认个错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舜安彦戴上暖帽抬脚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主殿的门往里探了探。
没瞧见人。
他把门开得大了点,抬脚跨过门槛,左右张望了下依旧没看见人。
许是不在,也可能是在后面两进里。
舜安彦转身要出去再看看。
可刚转身,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舜安彦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个他偷听了一个多月的稚嫩声音,从主殿角落传出。
“彦少爷,请问,您在外头杵着的那点时间都在想什么?”
舜安彦抬眼望去,元衿抱着双臂靠在一根红漆柱子下。
她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圆揪,上面带着一对亮晶晶的蝴蝶花簪,阳光透过主殿洒进来落在她法顶,那对小蝴蝶似乎就在发间飞舞。
栩栩如生。
“鄢洵”其实对元衿原本八岁的样子印象很浅,她进小学时他正忙着刷题竞赛,就听同学说起过小学部有个很漂亮的女生。
在大家都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就有几个男生绕着教室打架,吵吵以后谁配得上做元衿的老公。
她向来是目光的中心。
“鄢洵”素来懒得跟随那些目光,他当时的反应是从卷子里抬起头,以班长的身份拽得要命地说了句:“同学,教室里别打架,还有人要做作业。”
后来他又在学校的大场合见过元衿几次,大多是因为长得太好看,而被老师挑去做主持做领操这类事。
也就是清朝没有这类事,不然现在被拉上去的还是她。
元衿皱起眉心,抬起下巴,瞪着眼前这只不说话的傻燕子。
“怎么了?傻了么?还是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已经不会说话了?”
舜安彦眉心跳了跳。
她来者不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他是预备好低头才走进来的,于是肃了肃,要给她作揖。
然而还没弯下腰去,元衿笑着开口:“作揖干什么?鄢少爷拜我我也不敢受啊。”
舜安彦怕隔墙有耳,守着清朝的规矩说:“五公主,奴才得罪您的地方,都愿意补偿。”
“唔,不需要,鄢少爷能差我什么?不用补偿。”
她语气十分轻快,舜安彦却心跳加速。
明明元衿是眉眼具弯地在笑,但就是有股皮笑肉不笑的寒凉感生生划过他的心尖,放佛下一秒那笑里就会生出把刀来狠狠剜他两刀。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对付过难缠的女人,他前半生连亲妈都没哄过,第一次得罪女人,竟然就碰上了个最棘手的。
刚才还想直接认输的舜安彦突然就后悔了。
欠债最怕对方要空头支票。
元衿说他不差她什么就十分可怖。
他可以还债,还一辈子不成问题,财力、劳力、心力,就像当初对周钊他们一样,只要他办得到是他都能管。
当初周钊犯什么浑他都收拾过,连周家出过的好几桩纰漏他都给圆了过来。
但他没卑微低头到把“元衿的奴隶”刺在脑门上,甚至他现在觉得,要这位公主消气,他还得在刺字上染点朱砂加加深,以免全世界的人看不清楚。
舜安彦沉吟了下,拱手道:“不知神童在哪,奴才只是来拜会他,不意想打扰了公主。”
“他在后面给皇阿玛抄经,我从没见过他往前面来。青山刚刚也被我遣出去了,你放心,这地界连个听你和我认错的鸟都没有。”
舜安彦略略放下心来,也更确定眼前的八岁小女孩就是那个元衿。
正常的小孩哪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能周到地防着一圈人。
“奴才不懂公主在说什么,但奴才向来对公主有敬仰之心,若以后公主有要求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定赴汤蹈火。”
除了不认自己是穿来的“鄢洵”,他把能说该说的都说了,以后若元衿有要求与他提,他为臣子也好为伴读也罢,都定会为她服务。
舜安彦脱下暖帽,恭恭敬敬地弯腰作了个揖,表达了自己对元衿的歉疚。
然后再戴上帽子,直起身子要离开。
元衿瞧着这一本正经的人,冷哼了声。
丫还给她装!
啊!狗东西!!
元衿觉得自己快气晕了过去,恨不得给他皮都扒下来才能出气。
今儿她要让他装腔作势、全须全尾地走出去,她元衿从此倒过来写,且不是写成衿元,而是一百八十度转弯!
舜安彦迈开腿,他刚过十四岁生辰,和前世一样他在这个年纪个头窜得极快,这小半年时间他又长高了半个头。
而元衿这具脆弱的身体还是矮矮的,还不到他肩膀的高度。
她追上去,勉力跳起来,去够他的帽穗。
“啪”得一声,他的帽子被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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