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童谣?”
刘呈也跟在天子后面发问:“什么童谣?”
然而不等赵卫率答话,天子便看向群臣,“诸卿可有听过长安的新童谣?”
众臣皆称不曾,倒不知其中真假几何。
赵卫率正答道:“臣等为隐匿身份,散落市井,故而先知市井消息,童谣所唱,‘居显位,华不实,以为图得江南客,不见东边火光秽。江南客,江南悲,毁了宗庙进长安,士子门生拢成堆。’”
群臣听得瞠目结舌,刘呈亦然,甚至面有凄凄,“父皇,儿臣自东宫生长,所言所行,未敢有字句分毫不称,若儿臣居于东宫,只是妄引天灾,招致不详,儿臣自当让贤……”
群臣一听,纷纷出言打断他。
“储君乃国之根本,殿下切不可妄言。”
“东宫之重,立政根基……”
“先是嫁祸东宫,再是童谣暗指,陛下,这是有奸人欲毁国本啊……”
而殿中的吴厝,却从这些嘈杂的声音中脱离了出来,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客舍主人与伙计,忽生悲意。
在这殿上的,出了这宫城,挥手便是一方风云动,可他们三人却如此卑微,像是飘渺天地中的几粒尘沙,是江中青萍,是无用的,却也不得不存在,像是,被人随意腾挪的棋子一般。
第118章 机谋显
等到太华殿中议论初歇,时已过正午。
群臣们不敢直说是谁嫁祸东宫,然而形势已经十分明了,东宫若败,得势的,便只剩下梁王了。
天子脸上显露着些许疲态,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失望,沉吟许久,才吐出一句:“今日先至此,吴厝遇刺一事,责令长安县令于十日内查出真凶,另童谣来处,责御林军查究,太子也不必再避嫌,只叫楚崧、左融及诸位太学博士仍避于禁中,配合梁王办案即是。”
群臣称诺,列班而出,刘呈却是望了眼身后的吴厝及客舍主人、伙计三人,见吴厝仍跪倒在地,移步至他身前,施手向他,“陛下已移驾,吴君请起。”
客舍主人这时又少了惊慌,眼中精光一闪,显是见太子礼待吴厝,又打起了生意经来。
吴厝见身前锦衣袭来,抬头避开了刘呈的手,等站起身来才向他谢道:“学生谢过太子殿下相护。”
刘呈观他神色淡淡,知他对自己怕也称不上敬服,微微一笑便叫来两个内监,交代他们将三人送出宫去。
因是太子的吩咐,内监对他们一路上都十分客气,客舍主人这回反多了些看热闹的心情,一路上观望画栋飞甍、楼阁台榭,心中直称奇,等出了宫便对吴厝道:“吴郎啊,你这回可是有大造化了。”
吴厝蔑笑一声,“阿翁,这可不是什么造化,你我俱为棋子,用得一时,便算有一时风光,哪日棋残局毁,伤者非弈手,胜者非你我。”
客舍主人听不懂他这话,斜睨他一眼,只是多劝了他几句心高气傲折亏己身的道理,而他听没听进,这便是后话了。
只在二人出宫城时,有一人骑马而来,神色匆忙,落在宫城门口,口中直称紧急。
吴厝闻身向后看了一眼,看是个锦衣郎君,知是世家子弟,见其只是报了姓名御林军便已请他进宫,又是无奈一笑。
回头看到客舍主人仍在意犹未尽地讲诉见闻,轻叹黔黎欲见,登访设寻,使尽手段,而膏粱欲见,只需家祖豪陵。
进宫那位郎君,正是梁王亲卫谢倓,原是前两日刘峤与左丞相只是核对卷册,又将三位书生提到的士子一一唤来问话,至今日,便是叫谢倓前往东宫请诸位太学博士前往大理寺配合办案的,好叫三位书生指认是哪一位将他们从太学门口骂走。
却见他进了宫门之后,恍惚觉得擦肩之人眼熟,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到吴厝三人背影,便又觉是错觉,兼之身有要事,便以为是自己多想,匆匆转身进宫去了。
当日午后,众太学博士正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其中几位容长脸、面白有须的看似紧张,却都有些不以为意,他们的同僚一看,忙都笑言调侃。
其中一个回道:“我那日感了风寒,正在家养病呢,不曾去过太学。”
另一个也道:“韩某当日可不曾出了太学的门,我那房妾室可以作证。”
有几人倒笑起来,脸上皆是狎弄调谑之色,“这我倒也能证明,韩兄那房妾室,真是能叫韩兄乐不思蜀的,那才叫江南美人。”
“胡言,我当日不过吟咏风月,尔等真是目色龌龊,淫者见淫。”
“是是是,是韩兄好福气……”
“顾晟那家伙,倒是会挑的……”
之前检举的那位卫博士,对他们口中戏谑嗤之以鼻,独自出了马车坐在车辕上。
骑在马上的谢倓听着几辆马车上的谈论都渐渐朝风月移去,唇角微扬,江南美人,哪是好消受的!
等到了大理寺中,那卫博士便一马当先走了进去,谢倓且追不上他,等在堂中的三位书生一见到他便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却没几分叙旧的心思,拜见了梁王与左丞相之后便对三人道:“太学中诸博士已至,尽可指认。”
后面进来的博士们一听便生了不满,“卫仲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唯你清白,吾等……”
左丞相听他们言语刻薄,在堂上清咳了一声,众博士才纷纷收敛,对着他与梁王行了礼后才列次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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