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媗娥惊疑未定,虽说如今齐王得天子善待,可是如何容得下一个思念故国的臣子呢?即便顾氏儿郎入长安之后才能得显,总是妨碍的,对北方世族来说,他们本就是外来之客,再有不堪过往,如何能在朝堂上立足。
她小心地抚着腹部,轻叹道:“此事……此事夫主也不能摆平了,叔叔所为,或还会带累了他。”
对面三人也愁眉不展,三夫人斟酌道:“或是……或是能让他想想办法。”
“婶婶,他若知道了,岂不成了知情之人?往后牵连,如何不会碍及他?”
作者有话说:
①枚乘:西汉时期辞赋家。
②典故改编自晋明帝答坐元帝语。原文是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第83章 虞巽卿之死
顾三夫人却又深叹了一声,与顾族长双手交握,神情颇有难色,“此事未必能令我们如此艰难,你叔叔悲哭故国,总是文人,感时伤世也不是大罪,推说是他一人之过,如此即便顾氏少了器重,往后族中儿郎正身清心,我百年大族,不会毁于一时。”
顾媗娥心中稍定,“如此作想才是正理,而今殿下在江南所为莫不表明其重视儒家之心,江南一向儒风盛行,顾氏即便不如陆氏儿郎个个皆能吟咏诗章,却也不乏才高识远者,等到殿下继位,未必不是兴复之机。”
不料顾族长话锋一转,注视着她道:“可是若等数年,亦是败相。”
正在她怔愣之际,顾三夫人便已上前一步道:“媗娥,此事必得求伯安给我们出个主意,他熟知天子与太子的性情,必当明白如何处置才能令顾氏寻得最佳之解。”
顾媗娥眼中乍然一红,咬唇轻摇着头,“若是叫夫主得知了,不管他有何想法,往后被他人当作把柄又如何好?”
“不会的。”顾族长也逼近几步,“伯安何等智慧,必不能……”
“叔叔怎就笃定不能呢?”她后退一步,还欲反驳就忽感腹中一阵痉挛,额上现了薄汗。
三夫人并未察觉到,仍劝道:“媗娥,亲亲之间,何提罪矣,即便是……”
“夫人,夫人。”青骊忙冲过来将她隔开,便见顾媗娥已经捧腹呼起痛来,三夫人大惊,忽记起当初自己失子之痛,负疚不能,忙也向外唤疾医前来。
顾族长正待上前,被她一把拉住,“夫主,此时不要逼她了。”
只是顾媗娥再未听清他们的话,伏在榻上痛不能自已,青骊小心为她擦着汗,口中急切道:“速去请郎主回府来……”
“叫……叫九娘来。”顾媗娥声气微弱,揪着她的袖子道。
她便急忙让人去请楚姜,大夫人看得也心惊,蹲在榻前问道:“怎就突然发作了?不是说怀相甚好?”
青骊既来了楚府,自也不当自己还是顾氏的人,只一心护着主子道:“怀相再好,可也耐不住责难之下动了胎气。”
顾族长神情有些难堪,站在不远处看了几眼,也觉近前会再惊了她,后退几步坐下,再不言语,只是神情焦愁。
三夫人见他如此,心中无奈,却也别无他法,与他并排坐着,不时拍拍他的手背以示抚慰。
楚姜来时疾医正在给顾媗娥开药方,显然已是安抚好了胎气,只是人显得虚弱些。
她向三人行礼后便直直去到床前,探向顾媗娥的手腕,略听了听,又问疾医详细。
得知并无大碍后才放心了些,三夫人见到她,亦觉之前的事做得荒唐,心中羞愧不能,便起身道:“是我们不好,与你母亲起了几句争执,才惊动了她。”
楚姜想想也明白是因为什么争执,回头轻笑一声,“如今母亲无碍便是无妨了。”
三夫人有些愕然,这话说得倒像是顾媗娥一旦有碍,便要向他们问罪了一般。
顾媗娥也不欲她知道内情,看向三人道:“昨夜母亲与叔叔婶婶必是惊慌的,不若还是先去歇下,等得夫主回来再行招待。”
有楚姜在,三人再有什么话自也不好说,只好先离去。
顾媗娥这才拉着楚姜坐在床沿上,方才她是担心自己恐会不好,楚崧又不在府中,便要青骊将她请来好主持大局,眼下无事,她倒不知说些什么了,便只笑道:“是我听闻顾氏走水心中惊骇,引动胎气了,现下倒是无碍,疾医都说不会耽误明日动身的,白白累你跑动一躺。”
楚姜自不会信,思及顾媗娥的体贴,想想也道:“母亲若是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都只是些府中的琐碎之事,你要是得闲,帮我去点点箱笼。”
她见顾媗娥不愿深谈,再不好多说,便顺着她的话去打点起行囊来。
等她一走,青骊便喃喃道:“夫人是顾惜楚氏了,就怕顾氏怨您呢!”
“不得两全法,总该寻一头恰当的站。”她抚抚肚子,低头神伤,“我不怕母亲对我生怨,也不怕叔叔婶婶对我生怨,我只想我腹中这孩儿往后也能如三郎、九娘一般,皇子公主面前也不必多低眉几分,青骊,哪怕那事对夫主并无多大损伤,我也是怕的。”
“第一条路是将来夫主的政敌以此事来攻讦他,令他失了上意,第二条路是他将来位极人臣,我儿亦是人中难得的高枝,如此想,谁都不会选第一条的,我是自私,可我不会后悔,妻以夫贵,夫主不是薄情寡信之人,不会因我娘家如何就弃了我,为了这孩儿,我必不能为顾氏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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