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主,夫主!你要我们孤儿寡母如何维生啊!”
凄厉的哭喊冲破紧闭的门,打断了他的训诫,便见他蹙眉将虞七郎叫起来,“先安抚好你叔母。”
虞七郎当即便起身,搀扶着他出门去。
庭中已经站满了人,虞九夫人带着孩子扑在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
虞三夫人头上脸上全是被厮打的痕迹,看她被护着的样子,便知虞九夫人早厮打过她一回。
见他出来,九夫人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二伯,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虞巽卿作哀痛之色,眼带泪花,“弟妹,这回是我不察,叫那罗茵逞了凶,此次……”
“二郎,怎么回回都是不察。”
虞巽卿看去,便见一位族老从人群中走出来,语气苛责。
“头一次水匪作乱,你遣了几个旁支出去,他们虽不是族中的顶梁柱,却也是虞氏儿郎,当时我便不赞同。后来徐西屏竟是与你离了心,失了佐助不说,还带累了楚太傅记恨虞氏,不然怎会有今日之事?她楚九娘一介女儿,就敢当街为难?”
虞巽卿脸上的红意仍重,不知是酒气激的,还是因族老的话生恼,但是语气依旧谦和,“四叔,楚九娘骄纵,未必不敢。”
“她敢,她敢那是谁惹起的呢?”
随着他这话,数位族人似乎都觉得有理,却少有大声议论,只是低声交谈着。
虞巽卿当即便委屈道:“四叔竟是将此事责怪到我的身上,难道是我怂恿不成?当初宫城破,可不是我提议去掳走宫娥,那是叔伯们共谋的,她罗茵因不堪屈辱报复到九弟身上,这也是我的错不成?”
“分明是三伯下的手,人人都见到了,那贱人手上干干净净,三伯手上却满是血迹,难道是她抓着三叔的手刺去夫主胸前的?”
九夫人向几位族老哭诉道:“各位叔伯,那贱人虽不干净,可是三伯又能干净到哪里去?素来都知道他是个最爱逞凶斗狠的……”
“衙门里还没有出来决断,九弟妹怎么就先定了凶手!”三夫人也喊起来,急嚷道:“二伯都说了是罗茵所为,你三伯向来忠厚,平时就是嘴上占些便宜,哪有伤人过。”
“怎么二伯就能断案了?他的话就是至圣之言了?怎么罗茵从前不杀人,非要过了这几年才动手?难道是前两年她伺候人还自己快活了不成?”
几个夫人听到这话赶紧捂住了身畔女儿的耳朵,纷纷眼神指摘她,九夫人却不痛快,依旧哭喊道:“今日若是族中偏袒了凶手,我就带着一双儿女跳淮河里去。”
众人纷纷上前劝说她,虞巽卿一阵头疼,“弟妹,族中并不会偏袒了谁去,三郎若真是有错……”
“二伯!”三夫人也凄惨地哭起来,因为先前遭了一番厮打,她形容更是可怜,“三郎从来都唯您的命令是从,从来没有一回反驳,他怎么会动手伤了兄弟呢?”
“此时不是谁哭得大声谁就有理。”他沉下声吼道,“亲亲相隐都为法所容,今日你我亲人却要厮杀,说出去,虞氏在金陵还有什么脸面!”
“夫主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要什么脸面?”
“你不要脸面,旁人也能不要?”三夫人明显看出虞巽卿是要护着虞三郎,吼叫也大声起来,“自古衅发萧墙,九弟妹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即便夫主有错,虞氏族中若出了一个手刃兄弟的,传出去族中谁能得好?”
眼见三夫人将这事扯到了家族荣辱上,九夫人一见族老们都面色现出异样,心中也计较起来,便又哭得更大声了,“三嫂口口声声拿大道理压我,可是我一介妇人,带着一双未成人的儿女,如何拾掇得了养育之重……”
“九弟妹,族中自会承起养育之任,你不必担心。”虞巽卿耐心安慰道:“今次九弟遇难,我自痛心万千,然则三弟妹所言有理,自是家族荣辱为重,今后你一门的花用如常,九弟名下的财产、庄园、各般铺子族中也会遣人好好打理,新开的那条玉矿,也给……”
“二伯慎言,那玉矿已是许了人的。”虞八夫人乍然出言。
虞氏族人中,也有数人面色不豫,等虞八夫人出言后神色便更明显了,连先前出声的族老也不赞同道:“那玉脉才刚开采,本是都要填了八郎在会稽任上的花用,如今虽是砸了大把的金银进去没能听到个响,但是既然砸了,绝不能半途弃之。”
说着他便恶呸了一声,“想当初三百万钱都能买个爵位了,如今只得了个中下的考评,若知他周朝的官这么难做……”
“四叔慎言。”虞巽卿沉声打断他,“八弟在任上,也有不称职之处,不然也不会被抓了……”
“二伯也该慎言,夫主何时就做得不称职了?”八夫人的刻薄挑剔此时便发作了起来,替丈夫不平道:“自他八月去任上,便不曾离了会稽一步,百姓们提起他无不称道,怎么到了二伯口中还是他的不对了?”
九夫人见他们重点偏移,嚎啕道:“方才三嫂倒是说我不顾家族一体,如今来看又有谁顾忌了?兄弟的尸首横陈在前,赴宴的赴宴,争功的争功,夫主,你死得冤枉啊!这样的家族,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得下去!”
这话一出,几位族老便又商议了起来,显然,说的正是虞巽卿知晓虞九郎死讯后仍在太子府中的宴会上,思及此,众多族人也面有异色,未必不是叹他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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