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一面汲水一面问他:“你师兄呢?”
他一听就有了点伤心的神色,“昨夜就被师傅赶走了。”
“先生这般狠心?”采采有些犹疑,放下盆蹲在他跟前,“先生宁肯赶走你师兄走也不肯下山吗?”
他隐隐带了哭腔,委屈道:“师傅不愿去,还说师兄做错了事,往后不许再来药庐了。”
他把风车举起来,“师傅不许我给师兄求情,我想把风车给九娘,等她气消了,能不能让我师兄回来?”
采采哪能轻易应他,起身端水进去,一面哄着他:“等女郎梳洗好了,你亲自说好不好?”
他便希冀地点了几下头,乖乖坐在檐下等着。
采采转头回屋便说了这消息,楚姜未料方壸真能坚决应下,坐在铜镜前凝眉默思了许久,阿聂给她挽着发,见她眼下一团青不免心疼,“昨夜显是吓得狠了,难得养好的身子,昨夜一吓又回去了。”
让她睡卧不宁地自不是那惊吓,她对镜看了看,交代阿聂道:“昨夜沈当已经回府去了,想必此时正在外等着,你去叫他找一找南齐野史,越多越好,就要这近二三十年的。”
阿聂应声而去,等楚姜梳洗罢了,方祜便举着风车送到了她眼前,“九娘,这个给你家妹妹。”
她笑着接过,吹了下才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我师兄,这个给他赔罪。”
她看着他嘴角的酒窝,被他澄澈的一双眼睛瞧着,心中隐生了点惭愧,还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好,我拿回去送她,回来给你带糕点来。”
“不用不用,这是给我师兄赔罪的。”
小孩总是藏不住心思,她曲身认真地看着方祜,温柔道:“方祜,你师兄昨日是真的犯了错,我叫先生赶他出药庐,也是避免了我父亲来问他的罪,并不是我真的想要你们分离,等我病好了,他就能回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咬住下唇,想要堵住哭意,“九娘,我不想跟我师兄分开,昨天晚上他就被师傅赶出去了,我睡醒过来就没见再到他。”
他还是没能止住眼泪,委屈不已,“我之前骗你的,我师兄没有打死过老虎,我怕他在外面被野兽吃了。”
楚姜神色复杂,还是给他擦了眼泪,安慰道:“你师兄有去处的,你不要担心。”
“方祜。”方壸端着碗出现在堂中,“不要缠着九娘了,过来吃饭。”
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楚姜看到方壸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一老一少坐在案前,竟有些凄冷,想了想还是只简单说了几句便辞行离去。
等他们离开后,方壸带着方祜去采药,不过离了药庐五里,就见有兵士正在扎营,方祜看到一堆丢在地上的大刀吓得急忙往师傅后面躲。
“失礼失礼,竟是吓到了童儿,老翁勿怪。”一个看着像这行人长官的士兵走过来,对着他们致歉。
方壸摆摆手,巡视了他们一圈,“童儿胆小罢了,敢问诸位可是楚六郎麾下?”
那人一脸的惊喜,“老翁竟识得我们卫率①么?”
“不算识得,不耽搁诸位,老夫告辞了。”
方祜亦步亦趋地跟着,“师傅,他们是什么人?”
“昨天九娘说,她家兄长要来此驻兵,这些就是了。”
“来这么快?”他惊呼。
“或许昨夜就来了,这是防着我们跑呢!”
方祜便瞧瞧回头看,果见那些人还看着他们,吓得脖子一缩。
方壸见他胆小之状,不由暗笑,说起风凉话来,“你师兄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这又戳到他的伤心处,他眼巴巴地看着师傅,“真的不让师兄回来了吗?”
“不是说过了?等九娘病好下山他就能回来了。”
“唉。”童儿凄惨地叹了起来,“师兄当初还说,我们惹不起九娘他们家,转眼他就自己害人了……”
旧居山中,远不入繁华,楚姜再见到金陵鼎沸时不免感到久阔,终于归至家中,刚入中门就见有道小巧的人影闯来。
“九姐姐。”
她搂住来人,刚要看她,却被她紧紧抱着,听到带着哭腔的一句,“衿娘好想姐姐。”
“我又何尝不想你呢。”她微微躬下来,把妹妹的手松开,摸着她的脸蛋道:“怎么还红了眼睛?我不是回来了吗?”
楚衿皱起小脸,“你还会走。”
“以后就能常回来了。”
正说着,顾媗娥便领着一众侍女走了来,“我便说衿娘看到姐姐定是要哭的,果不其然。”
她忙行礼问候,“九娘拜见母亲。”
“不说衿娘想念你,我也念你念得紧。”顾媗娥亲近地把她牵起,又带着欣慰的眼神环视起她周身,“神医果然是神医,不过两月,气色瞧着又不一般了。”
“多赖母亲的记挂,九娘也觉身子不似从前那般沉了。”
“这就好,废了这么多周折,最要紧的就是养好你的身子。”她轻拍着楚姜的手,相携走进府中去,又关切问道:“是先回去休整了,还是直接去你父亲处?”
“来前已是梳洗过了,正好带了山中晨露下来,这点新鲜气息也不必洗去,今日并非休沐,父亲可在家中?”
顾媗娥便叹了口气,“昨夜见人回来报信,连夜就叫六郎带了人去东山,知道你要回来,再多的事也得推开了,正好近日殿下那里清闲,你父亲跟左太傅也清闲,不过此时有人求见,他正在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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