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道:“正是,我跟那楚十六郎打听到了几句,楚太傅如今膝下儿女除元妻所出的一子二女外,便只有一位庶女,而楚九娘因自幼体弱兼年幼丧母,楚太傅便爱之最深,这楚九娘在天子面前且是有几分荣耀在的,观如今楚太傅之势,往后她的婚姻且不荣耀至极?她那夫家亦只有好好供着她的道理,我等为她夫妇做个幕僚,自有入仕之途。”
“是极。”陈翁点头,心下笃定之后便拉着中年人要去求见楚九娘。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
第2章 、近岸
江雾飘进窗中,跟入窗的春阳纠缠在一起,横生婀娜。
楚姜坐在这婀娜中,嗅到水气轻咳了一声,转头便见朦胧的雾气浇注在水上,生出氤氲浮烟来。
她倚在窗前,看日光照得水面粼粼,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胸口痒意也下去不少。
采采正收拾箱笼,闻声笑问:“女郎因何事发笑?”
楚姜招手叫她来观,“你看远处那金陵城,前年长姐与姐夫婚后出游,回去便说这金陵有趣,周章曾封、熊商筑邑,南人亦有趣,我却总嫌这一道兰泽之地不够亲近,可是你看这江面清宁,细想来在我这里是我嫌弃它,它要是能开口恐怕还嫌我们来打搅。”
采采听完若有所思,顺着她的手看着江波,“女郎这话,似是别有所指。”她自小生长于楚氏族中,随主人一起长大,与她亲近非常,故而此时才敢大胆开口。
楚姜莞尔,目色朦胧,令人猜不透内中情绪,采采还欲说话,门外传来通报,言陈翁求见。
“还是来了。”楚姜并不意外,采采见她伸手便扶着她出去。
陈翁见她出来便拱拱手笑道:“见过九娘,久不来叨扰,今日再见九娘容光更甚了。”
她对他们十分和善,霁颜道:“一路来有劳二位了,可是有事相谈?”
陈翁脸色现出些穷顿,退了一步让中年人上前来,道:“此事属实难言,是我等有求于九娘。”
这二人似乎讲定了如何行事,那中年人不等楚姜开口就郑重拱手道:“鄙人沈当,还未曾正式拜见过九娘。”
楚姜让采采将他托起,“沈郎君不必拘礼。”
沈当闻她声音和煦,稍有放心,倒是恪守礼节,不曾抬眉直视她,只恳求道:“承蒙九娘看中,让我们一路护送,然则说护送,楚氏部曲无数,我等只充咨客之用罢了,然我等在这些时日却对楚氏生了仰望,我们一行十三人,少小去乡邑,歌笑侠行,力行太史公笔下墨陈‘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戹困,既已存亡死生矣’,然今世太平,虽为侠客,却无侠行之处,若能附于楚氏门下,遇时以救难,倒不辜负侠骨,倘有时日能楚氏计谋更是我等幸事。”
楚姜听他故意摆弄了文墨,眼睫翕动,却神色未改,只唇边挂着笑意看着他们,陈翁心下急切却不敢妄动,终于半响才听她启唇,“若说依附,楚氏宾客门生无数,冗杂其中终生不得志的十有六七,实在怕误了诸位的才能,况且九娘只一介女儿,更不敢应下两位了。”
沈当毫不灰心,由他这些时日所观,这楚九娘虽无诸多世家儿女的傲气,待奴仆也和善,但毕竟巨室嫡女,一路来竟未曾见她因何事而惊喜、为何事而悲泣,这样的女子,若要打动她,必当以她利益为先,遂听他道:“回九娘,我等虽无纵世之才,但是南北历遍,东西通达,我们一行人,皆是并文武在身,家内能理文书,室外可为卫士,尽可不为楚氏客,只为九娘一人驱使。”
楚姜闻言眼中笑意加深,却还是推拒道:“我一介女儿,近不过闺阁绣楼徘徊,远不过几步山水流连,更不能耽搁诸君之能了。”
沈当听了拒绝反而心喜,脱口道:“若说闺阁绣楼之困,亦不妨碍女子显大能,若《烈女传》记辛宪英、钟琰等女子,无不聪慧弘雅、才智高风,更有须眉不及之处,以九娘之才德,必不会受那闺阁之困。”
陈翁也恍然明悟,随之道:“万望九娘垂青,往后若能为九娘尽心便是吾等万幸。”
她静思了片刻,似是感他们姿态诚恳,终于轻叹一声,“也罢,诸君便随我入金陵去,待我向父亲禀明后便会邀见诸位。”
说完她又对一边侍立的中年奴仆道:“待入金陵之后,你以门客之礼安置好诸位郎君,若遇不明问于阿聂便是。”
陈翁与沈当皆露欢颜,看着那中年奴仆恭敬应下,便揖手与她道别。
等送走二人采采又扶她回船舱去,一面好奇道:“那沈当说话倒是讨人喜欢,不过这一路过来,婢子见着他们一行,并无何处妥帖甚于楚氏门下宾客的,女郎应得这样干脆,可是见着了其不凡之处?”
楚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有几分畅然,眉间倦怠之色也去了几分,“今日他请处囊中,便令他入囊,他日之锋芒何必今日来追究?”
采采遂跟着一笑,“若是那沈当知晓女郎比他以毛遂之能,恐怕今后日思夜想都是如何脱颖出囊中了。”
却待白帆过了几座低矮重山,春阳打破层层浓云,照开了江上浓雾,金陵城的形影便更分明了,两岸烟火气息也将重。
一个仆役又来报时辰,“九娘,巳时刚过,至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渡口,先前架舟去探路的也回来了,说前方平坦依旧,郎主与三郎、六郎皆在渡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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