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许多夫人点头附和。她们家中都有未嫁的嫡女庶女,如今邢平淳是邢慕铮独子,又深得邢慕铮看重,侯夫人又是后院独一人,这偌大的定西侯府将来定是让邢平淳承继的。邢平淳如今就是众夫人眼中最香的那块馍馍,只想着怎么分得一块才好。待他长大光彩更甚,风流传至永安去,怕是更多的权臣贵戚之家想与其结姻,那会儿想来更加看不上他们这些云州城的。如今趁着近水楼台,便是嫡女占一个侧室之位也是有造化的。
钱娇娘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儿,却听众人说得头头是道。不仅妻子要定,连侧室都要安排上了。钱娇娘一时有些怅然之感,只是这惆怅并未持续多久,她说道:“小女儿在家里最是该天真烂漫的,怎能为了嫁来我家拘了性情?淳儿成亲娶的是他的妻子,自是要他欢喜,对方也欢喜他,才不失圆满。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儿我不想管。”钱娇娘只道自己与邢慕铮盲婚哑嫁,走了这样多的弯路,她只愿丑儿能娶得心爱之人,大婚之日欢欢喜喜将人迎进府来。
只是她这说辞却叫底下的夫人们都吃惊不小。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小儿说话的份?这侯夫人莫不还以为自家的少爷是平头百姓,婚事能随心所欲呢。就算她能答应,侯爷也不见得答应啊!
正说着,邢平淳竟去而复返,众妇忙止了话头。邢平淳匆匆到钱娇娘耳边低语两句,钱娇娘眸光微动,与邢平淳点了点头,与夫人们说了一声,暂且离席。
原是邢慕铮派人与邢平淳说,有一客于揽月阁中,让他请钱娇娘安顿招待。
若是平常客人,哪里需要钱娇娘亲自安顿,且还是邢慕铮让邢平淳转告的,看来邢慕铮很是重视这神秘客人。钱娇娘与邢平淳一同前往揽月阁,路上钱娇娘因方才之事打量儿子,惊觉儿子竟不知什么时候已比她高,肩膀也比她宽厚,下巴处甚而冒出了青茬。
她的儿真的长大了。
“娘,你看着我作甚?”邢平淳敏锐感到钱娇娘古怪的视线,不免偏头笑问于她。
“没什么,就是看看……我听你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染了风寒?”
“风寒倒是没有,只是喉头痛,爹说我应是要换男子声了。”
“换男子声?”钱娇娘错愕。
“是呀,”邢平淳清清嗓子,得意地道,“儿子原先说话不是还稚气未脱?待儿子换了声,以后就是真正的男儿汉子了!”
钱娇娘是真不知道男子还有换声这一**,她听着稀奇,伸手去摸邢平淳的喉头,邢平淳稍稍低头由着她摸。一干奴婢跟在后头,会心而笑。他们再没见过比侯府跟舒心的权贵之家。
“既是有些痛,便叫大夫看一看。”
“没事儿!不过娘既担心,我一会儿就去看大夫便是。”
母子俩说着话,进了揽月阁内。一位风光霁月的年轻公子端坐此间,清冷如雪。邢平淳看清来人,眼中乍现惊喜之色,他快步迎上去,大叫一声:“勉之!”
来客听见叫唤猛然回头,就见邢平淳朝他展臂冲来,他才站起来,就被邢平淳一把抱住,后背被他重拍两下,“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钱娇娘打量客人,他虽看上去极为陌生,但钱娇娘不会忘记这样俊俏的儿郎。这被邢平淳唤作子清的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之长子吴泽。
吴泽如今已是翩翩儿郎,也是大燮朝最为叫女郎心神向往的贵公子。他向来冷静持重,见旧友如此开怀,吴泽先是错愕,继而破冰而笑,回抱于他。相较邢平淳成日混迹兵营的豪迈,他略为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背。
跟着吴泽而来的两名侍从眼有惊讶之色。他们从未见主子与旁人这样亲近。便是主子常与邢少爷书信往来,这也显得太过亲密了。
好在吴泽很知礼数,与邢平淳相见过后,他郑重其事地与钱娇娘见了礼。钱娇娘回了一礼。
吴泽道:“我游历云州附近,听得邢侯生辰,故转道前来贺喜,还望夫人莫怪我不请自来。”
钱娇娘笑道:“世子能来,是侯爷之福,并且淳儿常与我念叨世子,我也很盼望世子来。”
吴泽动容,深深一揖,“多谢夫人。”
红绢等人觉着有些奇怪,按理皇亲来贺寿是一桩喜事,也是侯府当谢才是,为何这世子会行此大礼,夫人竟也受了。
钱娇娘让邢平淳带吴泽去他的院子暂歇,邢平淳很高兴地拉着吴泽走了,钱娇娘转身与几个贴身丫头道:“世子的事,你们不要往外说。只当侯府从未来过这个人。”
红绢才知事情有异,她与其他丫鬟忙颔首应是。
钱娇娘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外人不知新皇是个疑心极重的,二皇子分明与皇位无缘,皇帝还不肯放过,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二皇子一家。如今二皇子被扣上行刺新皇的罪名,被圈禁在永安,连封地也被皇帝收回。他的妻妾儿女与他一同被圈禁,惟有嫡长子吴泽因游历在外不知所踪逃过一劫。听说皇帝还派了许多人找吴泽。
不想吴泽竟然贸然出现在云州。
钱娇娘也不知是吴泽自投无路,还是聪明绝顶,看穿新皇接下来要对付的恐怕就是定西侯府,因此悄然过来结盟。
钱娇娘只知道云州的太平日子怕是不久了。
钱娇娘走出揽月阁,有一着灰青夹袄的文人立在阶下,正是秦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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