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的心紧了一紧。
钱娇娘再抬头,已是面容凄凄,她擦了擦眼角,“侯爷,先前是我放肆了,我给您谢罪!”她低头弯腰作了个揖,抬头眼圈更红了,“侯爷,我钱娇娘虽无才无德,但看在我这些年来尽心尽力伺候婆婆的份上,总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放过我们娘俩行么?您瞧我这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无名无份,还背着不忠的脏名,多在这府里住一日,我就多一日羞耻。如若您真为了回报我照顾您那点区区恩情,就放我们娘俩走罢,反正以后您定将妻妾成群,儿孙也满堂,也不在乎少丑儿一个,您就当行行好,叫我年老有个依托,我跟您磕头了!”
钱娇娘哽咽下跪,手一扑就想磕头,双手还未触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提了起来,邢慕铮讳莫如深地盯着她,钱娇娘吸吸鼻子,楚楚可怜。
“娇娘……”清雅自屏风处绕进来,抬头声音戛然而止。她瞅瞅纠缠一处的二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钱娇娘丢了个眼神给她,清雅会意,忙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邢慕铮只瞧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他松开她,缓缓在她耳边说道:“下回掐自个儿用力些,哭出来才好教我相信。”差点儿他就着了她的道了。她泫然若泣的模样,差点想什么都答应她。
钱娇娘哭容一僵,他竟瞅见她掐腿了?
邢慕铮冷哼,看了看床上的邢平淳,转身走了。
第六十一章
小娃儿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邢平淳隔天中午就已活蹦乱跳,像没事人一样。钱娇娘故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邢平淳嬉皮笑脸道:“爹教我功夫,我去迟了,害爹等了许久,他要我罚站半日,谁知我运气不好,下了雨,肚子又饿得很,所以就……这事儿是我的错,不管爹的事!”
钱娇娘扯了扯唇没说话,只心里暗忖,她与邢慕铮都不算纯良之人,怎地孩子心地跟白棉花似的,既白净又柔软。
夜里邢慕铮又过来院子用晚饭,三人默默地吃了饭,邢慕铮又叫邢平淳明日卯时去书房等着,钱娇娘一听脸便沉了。邢平淳虽也有些害怕,仍是急急应下了。
钱娇娘叫邢平淳自己收拾碗筷出去,对邢慕铮道:“侯爷,丑儿明日上学……”
“明日起他不必去学堂,我请夫子来府中教他。”邢慕铮顿了顿,“这些你就不必管了。”往后他来督促学业,她便不必操这些心了。
钱娇娘听了却刺耳无比。
隔日天还没亮,邢平淳就已爬起了床,悄悄儿地去打水洗脸,钱娇娘在屋子里听见了动静,但她没出去。等听邢平淳出了门,她也起身换了衣裳,匆匆洗了把脸,拿杨枝刷了牙齿,稍作整理便出了门。此时天还蒙蒙亮,隐隐听得到大公鸡报晓。一路上没什么人,奴才们也都还正起身,不过快到内书房时,钱娇娘碰上阿大打着呵欠带着两个人迎面走来,阿大见状上前拱手,“夫人。”
钱娇娘懒得纠正他们了,“阿大,你怎地还在侯府?”
“大帅叫我跟王勇以后就进府里来,负责府里安全,这不,我跟两个兄弟才值了夜班,等王勇来换班。”阿大道,“夫人,这么早,您做什么去?”
钱娇娘道:“我溜溜弯。”
阿大摸摸光头,他瞧着夫人以前也没溜弯的习惯,况且再往前走就是大帅书房,他才看见丑儿进了院子。阿大一想整明白了,叫了两个兄弟先走,嘿嘿对钱娇娘笑道:“夫人,丑儿那事儿,我斗胆说一句,那真怪不得大帅!在咱们营里,哪里有人敢不守纪律?别说迟到,就稍稍晚些没站好都不成!并且举手罚站,那真真儿是大帅从未有过的仁慈,咱们若是迟了到,哪一个不是五十大板等着的?若是迟到久了,直接吊柱子上,晒上一天!”
钱娇娘撇撇嘴不理他,摆摆手叫阿大走。她自个儿走到书房院门口,没人守,她轻轻推开门,一扫目,就见邢平淳在院中两手握拳收于腹间,两腿半蹲正扎马步,邢慕铮负手立于一旁,见他屁股稍稍翘起就用戒尺打上去,腿脚发抖就打腿。
钱娇娘安静地看着,不进去也不出声。邢慕铮在她推门时就看见了她,心头微恼。她就这么信不过他,怕他害了他们的孩儿?这么想着,他也只当没看见她。
邢平淳虽是个野孩子,身子骨好,却从来没有学过武功,这马步哪里是一般孩子能受得住的?半个时辰没到,他就直直跪了好几回,每一回邢慕铮全不给他歇息,叫他立刻起身继续扎。钱娇娘咬着牙握着拳头,心疼得一抽抽的,但她仍没有上前。
待邢平淳扎了半个时辰马步,邢慕铮让他歇息一刻钟,邢平淳如死狗般瘫在了地下喘粗气。一刻钟一过,邢慕铮叫他绕着院子跑二十圈。邢平淳不敢不从,爬起来就开始跑,他总算看见了钱娇娘。他对着娘亲大人挤眉弄眼,叫她回去。钱娇娘不理他,邢慕铮视若无睹,抽出自己的剑身形一展开始练剑。
邢平淳顿时双眼都瞪直了,目光锁着爹爹矫如游龙地舞剑,不自觉发出声声惊叹,甚至连跑步也不觉着乏了。
钱娇娘瞧邢慕铮练过这套剑法,她嫁进邢家的每一天清晨,都能看见他在院中练剑,与记忆中的身法相比,愈发的娴熟了,刀光剑影中,带着曾经不曾有的血气。
钱娇娘忽而有些恍惚。
“你果然在这儿。”蓦然的声音打断了钱娇娘的思绪,钱娇娘一转头,清雅站在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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