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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

    《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祁盛已经看完了三分之二了,大部分精华和技巧他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在余好身上一一实施。
    可惜不凑巧得很,他们这几天基本上没有共处时间。
    余好这周课少又大部分排在下午,通常都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他故意磨磨蹭蹭慢吞吞地吃早餐,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拖延时间,都等不到余好的半个身影。上班时间一到,只能无奈地拿起西装外套去公司。
    祁盛就算按时下班,想多跟余好待在一起,也不能如愿以偿。她要等到学生们下了晚自习,差不多晚上八点的样子才回家,一回家就直奔书房趴在桌子上看教材写教案,把他办公用的地方都占领了。备完课又洗漱护肤,躺床上直接闭上眼睛,半个脸色都不带甩给祁盛看的。
    有一天晚上,祁盛终于按耐不住,亲了亲她软乎的嘴唇,摸了摸她细腻的奶子。他闭眼沉浸在自己汹涌澎湃的情欲当中,想要脱掉彼此身上的禁锢,试图和她全身心的融合在一起时,猛然之间感受到紧贴在他胸膛上的那副身体,僵硬无比,随后他睁开了酸涩的眼。
    暧昧朦胧的月光中,衣衫不整的余好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僵直的四肢和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已经对祁盛说了无数冰冷的话,表达出了对他无边的厌恶。
    祁盛炽热的温度迅速下降,强烈的欲望倏地消失。
    他嘴里呼出一团热气,手用力揉了一把脸,接着替余好扣好睡衣的扣子,和她并排躺下。
    他低声解释:“工作有点累,今天就不做了,睡吧。”
    余好没有说话,翻身背对着他,在昏暗的夜色中,在平缓的呼吸中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不需要解释的,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都是主导者,兴趣来了想做就做,乏味了不想做就不做,余好只需要忍耐接受罢了。她不想知道祁盛这么喜欢跟她做爱的原因是什么,也不在意他突然不想做的原因是什么,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
    “余好,你今天也很累吗?”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余好听见祁盛突然这样问。
    她很快“嗯”了一声,此后又是良久的无言。
    祁盛翻了个身,跟余好背靠背。他看着窗帘上点缀得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在漆黑的夜晚闪烁着,下一秒,平直的嘴角上扬出浅浅的弧度。
    原来她今晚是太累了,并不是反感我的亲吻,抵抗我的触摸。
    他在心里这样想。
    嘴角弧度渐渐扩大,祁盛又翻了个身,看着余好圆润饱满的后脑勺,说:“从明天开始,就算早上没课,你也要起来吃早餐。”
    “不吃。”
    “饿出胃病又要钱治病。”
    “放心,治胃病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余好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乌黑的头顶,瓮声瓮气的声音一点点传进祁盛耳里,“除了我妈妈的医疗费,我不会多花你一分钱的。这些年来,在你家的住宿费,伙食费我会慢慢还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祁盛嘴角逐渐绷直,这些话像是火柴一样,把他心里的一簇小火苗给点燃了,开始慢慢旺盛燃烧。他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吗?”
    余好不说话,像是默认。祁盛眼皮急剧地跳动,怒得想把她抓起来,狠声质问,她是不是眼瞎,狼心狗肺,像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样看不到他的一点好?
    可他到底不再是六年前那个莽撞的少年了。此时此刻满肚子的熊熊怒火,也只能咬牙憋着,不让它勃然喷发。
    他翻身对着窗帘,使劲压抑住火气,像个幼稚鬼,在心里狠狠道——
    再管你我是狗!
    反正又不是我得胃病,到时候又不是我疼,我管你吃不吃早饭。
    第二天,祁盛去美国出差,并且没有告诉余好。他在出差期间把《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给看完了,却始终没有机会把它用在余好身上。
    祁盛出差了五天,余好一个短信都没有给他发,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他心里,压得他逐渐喘不过气来。
    夜晚时分,他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光影变幻的高楼和来往不绝的车流。这里清清静静,可几天前余好说的那几十个字,却宛如炙热的陨石撞击地球表面,发出巨大沉重的声响一样,在他脑海里沸天震地,经久不绝。
    ——“……我不会多花你一分钱的。这些年来,在你家的住宿费,伙食费我会慢慢还你的……”
    他们六年前在心里签了一份彼此之间都深谙的合同,她是最完美的乙方,时时刻刻都在遵守合同里的一切条条框框。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履行合同的行为,甲方会追究她的责任。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自己的领地里,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越轨。错的是他,是他在不知不觉中背离了合同里的原则,越出了心里的那道边界线,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该怪余好吗?
    不该的,千不该万不该怪的就是她。
    可祁盛与常人不同,他卑劣、无耻、阴暗、小气,偏偏就在心里怪怨余好。怪她为什么像青春时期的好学生一样,时时刻刻都恪守自己的本分,一丝一毫的界限都不跨越;怨她为什么像一块没有意识的木头一样,冰冰冷冷的躺在地上,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受不到。
    忽地,叮咚一声,手机屏幕显示“酸菜余”发来一个微信通知。
    这是余好的微信名,她按照自己的姓氏取的谐音网名。这么多年,从祁盛加她的那时候一直到现在,仍旧还在用这个网名。祁盛也不动声色地改成了跟她一样的谐音网名,他暗自得意,反正余好给他打了备注,也不会注意到。
    酸菜余:明天我要去华阳县几天。
    这是祁盛出差五天,余好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行程通知,但对祁盛来说,这是余好向他低头服软的表现。这场他单方面宣布的冷战,在这一刻也由他单方面的宣布结束。
    烦躁、郁闷悄然之间褪去。
    对面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散发着璀璨耀眼的灯光,光与影互相交织,透过洁净宽大的落地窗折射在男人脸上,映下一道又一道华彩的线条。
    祁盛脖颈稍折,微垂着头,回复信息。
    五子祁:十月叔叔忌日的时候不是去过了吗,怎么突然又要去?
    酸菜余:想爸爸了。
    五子祁:好。
    祁盛忽然内心生出一个想法,他迅速打字:我明天回去,或许,这次我可以陪你去,你要不要等等我?
    还没发出去,余好又发了一条:我明天一早就出发,自己坐车去高铁站,不需要司机送,你明天不用跟他说。
    祁盛揉了揉酸涩的眉骨,许久之后删光那些字,只回复一个“噢”。
    此后,便是长久的无言。
    …………
    上午下了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湿了水泥路两旁的山谷,不宽不窄的道路曲曲折折,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带子,穿梭在大山里,蜿蜒至山岗上。
    祁盛降下车窗,飒飒秋风裹着鸟雀的叫声一起扑面而来,他眯了下眼。前方豆粒儿一样的平房,在层层迭起的山间若隐若现,这里的一切都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他车子开的这条路,尽头是余好在的地方。
    祁盛一手掌着方向盘开车,一手找出烟点燃来吸,试图压一下自己雀跃的心情,因为他从车内后视镜看到自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挂着灿烂的、大大的笑。
    眉眼舒展,眉梢带笑,眼眸闪烁,嘴角上扬,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祁盛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一点都不符合他高冷沉稳的形象。于是他牙齿咬着烟头,将车窗全部打开,车子行驶卷起的烈风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开眉展眼的脸上,企图改变他的表情。
    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风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车突然熄火了。
    一分钟后,祁盛站在水泥路上,看着眼前冰凉又安静的车,无声地说了句脏话。
    这辆车还是他当初拿到驾照之后,祁市丛买给他练手的,比起他车库里那一排排昂贵霸气的豪华车,这车像是路边的杂草一样丝毫不显眼,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开了几次之后,就一直放在车库里积灰。这次开它是因为怕开其他车来找余好,村里素质低下的人会闲言碎语,在背后乱嚼舌根。
    祁盛掏出手机打给李助理:“我车坏在路上了,待会给你发定位,给我联系拖车公司,拖到附件去修。”
    李助理:“啊?噢好的,祁总。那您现在怎么办?能打得到车吗?”
    祁盛言简意赅:“有人来接我。”
    他挂了电话,给李助理发了定位,然后又啪啪啪地在手机上打字,做完这一切后,双手插兜倚靠在车身上,目光投向不远处。
    少顷,那一排排拥挤的平房里,逐渐现出一个小小的黑点,由远及近,从小变大,逐渐清晰——
    余好骑着一辆淡黄色的小电动车停在祁盛眼前,她摘下头盔,冲他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祁盛打开车门,俯身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他淡淡解释:“这几天大降温,杨婆婆怕你没拿外套,叫我给你送过来。”
    余好:“?”
    她接过袋子挂在把手上,脸上表情复杂,嘴唇上下嗫嚅,语气是浓烈的不可置信:“所以你开几个小时的车给我送过来,半路车还出故障了,发信息叫我来接你?”
    祁盛颔首,双手朝她一摊:“不然呢。”
    “行吧,上来。”余好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她两腿踩在地面上做支撑,一手拍拍身后空余的位置,偏头示意祁盛。祁盛坐上去,她把唯一的头盔递过来来,说:“戴上,安全些。”
    祁盛接过来给她戴上:“还是你戴吧,你脑袋脆弱些。”
    余好也不跟他争,她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祁盛的手轻轻把在她腰上,她飞扬的发丝温柔地拂在他脸上。
    漫无边际的天空很蓝,像博大而清澈的大海,洁白蓬松的流云如同莲花一样盛开在上面。立在枝桠上的鸟雀不知疲倦地叫着,一阵又一阵的秋风始终在追逐着他们。
    极轻的话语像是虚无缥缈的雾一样,在这条很快就看见尽头的道路上,隐隐约约地响起,又若有若无地消失。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开这车,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还需要学吗,能骑自行车就会开这车……”
    “你好好骑啊,眼睛看着前面,速度慢点,别到时候把我摔破相了……”
    “再多说一句你来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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