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要开口,安迪完美无缺的笑容突然出现一丝裂缝,眼底涌出错愕与不解,直勾勾盯向厨房的方向。
“抱歉。”从厨房大大咧咧走出来的许渊没什么诚意地说,“打扰你们了吗?煤气管道的齿轮生锈了,我来拿个新的换上。”
他袖口挽起,小臂沾了两道黑色的煤渍,一副我认认真真为雇主服务你想什么都是想太多的正经人模样。
安迪看了看许渊,脑袋猛地扭向祈秋的方向,眼里写满不懂。
“我请这位先生来修煤气管道。”祈秋细声细气地解释,“安迪,亲爱的,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个自立自强的女孩子,我也想过能不能独自解决问题……但为了我的房子和我本人不登上煤气爆炸事故的受害人名单,偶尔也该替别人创造工作的机会。”
“我一点儿也不碍事。”许渊纯良地说,“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会在厨房默默守护这个家——的煤气管道。”
安迪:“……”
虽然他是个完美的男朋友,但“完美”中并不包含修煤气管道的技术,是他输了。
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看了许渊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温柔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祈秋身上:“亲爱的,我好想……”你。
厨房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他的话头。
许渊探头:“不好意思,我拆个管道。”
安迪默默吸气,继续说:“见不到你的时候,我……”
厨房:噼里啪啦啪滴咕啦砰砰砰!
许渊二度探头:“抱歉哦,小问题,很快就好。”
安迪深吸一口气:“你的眼睛比宝石更美,你的嘴唇比花娇艳,我被深深吸引……”
厨房:轰隆——轰隆——轰隆隆!
许渊梅开三度:“厨房好像炸了,你们要不跑出去避个难?当然,记得带我一个。”
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不知悔改。
沙发上离安迪足足隔了三个身位的祈秋捧着她争分夺秒泡好的枸杞红枣茶,与世无争地抿了一口:“亲爱的,你说什么都对。”
安迪:“亲爱的”叫他还是叫我?
女朋友一脉从容,维修工悠闲坦然,反倒衬得安迪格格不入,不像是来加入这个家反倒像来拆散他们的——不对吧,他才是有名份的男人!
安迪一时间不想说话,手指不停摩挲领口蝴蝶标本的翅膀。
标本是非常脆弱的艺术品,祈秋只见过隔着玻璃欣赏标本的人,没见过像安迪一样把标本拿在手里盘玩的人。
薄薄的蝶翼在他的抚摸下渐渐柔顺光滑,鳞粉反射星星点点的光芒,停在安迪领口的蝴蝶标本仿佛活过来似的,微微颤动翅膀。
蝴蝶。
是第几次了,祈秋听到、看到、感受到蝴蝶?
挂在窗边的水晶蝴蝶风铃于风中轻轻摇曳,映在祈秋第一次睁开的瞳眸中。
安迪温柔地说:“今天的你也如蝴蝶美丽。”
掉落在夹缝间的日记,“祈秋小姐”的日记,她在上面写:
【“我想着你的时候,我的胃里有蝴蝶在飞。”】
蝴蝶羽翼颤动着,在人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瘙痒的印迹,鳞粉散落,亮如星子。
祈秋轻轻抓了抓脖颈,咽下喉间轻微的痒意。
安迪终于松开摩挲蝴蝶翅膀的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祈秋:“亲爱的,我昨天送来的玫瑰在哪儿?”
感谢“祈秋小姐”写恋爱日记的习惯,祈秋知道安迪口中的玫瑰是什么。
日记内容太少,每句话祈秋都认真看过,里面白纸黑字写着:安迪昨天给“祈秋小姐”带了玫瑰,一束在恋爱脑滤镜下热烈美丽的花束,“祈秋小姐”发誓要珍藏一辈子。
她的誓言有效期可能只有三秒钟,今天祈秋一片玫瑰渣都找不见,一度怀疑“祈秋小姐”收到的玫瑰是不是她的幻想,一个每天只愿意抽两个小时陪她的屑男人怎么可能对她上心?
可悲,实在是可悲,与她同名同姓的恋爱脑小姐竟然病入膏肓到白日做梦也罗曼蒂克的程度,属实病得不轻。
祈秋觉得系统还是不够智能,取同样的名字不是为了增加玩家代入感吗?那它应该搞清楚,比起被人送能看不能吃玫瑰花,祈秋百分百更希望被送又能看又能吃的玫瑰花饼——鲜花饼不见了多正常,安迪怎么质问她都理直气壮。
如今被“男朋友”询问“我送你的花去哪儿了”的祈秋煎熬程度不亚于某个男生在网吧开黑通宵后一回家听到女朋友轻轻柔柔地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毛骨悚然,寒毛耸立。
妥妥的送命题,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人与人之间何必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大家真诚一点互相坦白才有美好的明天,互相试探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房子里唯一能和花扯上关系的只有书桌上的空花瓶,打死祈秋也没办法就地给安迪变出一捧代表他们火辣爱情的玫瑰花。
祈秋把视线移向天花板,声音平稳如英语听力录播员,不带一丝多余的羞耻心:“玫瑰……在花瓶里啊,你看不见吗?”
“我家的花瓶被神赐予了神秘的魔法,只有爱我的人才能看到瓶中的花。”祈秋轻声细语地说,“你要是看不见,我们这就讨论一下分手的问题吧。”
心诚则灵,不灵就是不诚,你可以质问她为什么不珍惜玫瑰,她也可以反问你够不够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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