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推辞,后来谢长锦才知道,之所以不推辞,是为了他的母亲。为了给自己弹琴,他天天两头不见太阳的在谢府和自己家跑,杂役的工作薪水不高,他又不肯要谢府的钱,家里经常揭不开锅。他不吃也就算了,但不忍心饿着自己的母亲。
谢长锦听了后就让厨子老张蒸肉包子,一次蒸十屉,一家人吃两天都吃不完,明摆着是要老张拿给孟堂的。
还有每天去护城河那边吊嗓子,刚开始谢长锦很烦,天不亮就要起,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就跟孟堂耍小姐脾气。奈何孟堂是个软y不吃的主,磨了几次后,谢长锦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去了护城河。她问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在家里不也一样吗?孟堂说在这里吊出来的嗓子带水音儿,跟在家里g吊不同。
天不服地不服人人见了发怵的大格格谢长锦,拿孟堂却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发脾气,最后都会按着他说的意思来。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那种莫名的缘分吧。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谢长锦突然跑到了大夫人住的院子。天正下着瓢泼大雨,谢长锦伞也没打,踩着满地水洼在夜色里奔跑,身后是大叫着的丫鬟。
谢长锦使劲拍打大夫人的门,叫着“母亲母亲”。
大夫人正端着一碗燕窝粥,听到拍门声心中一惊,放下碗就过去开门。看到浑身湿透,一脸凄然的女儿,大夫人心痛不已,抱着就叫:“心肝儿,这是怎么了啊?”
谢长锦拉住大夫人的手只是说:“母亲,求你帮我找找孟堂,帮我找到他。他已经一个月没来谢府了,到底去了哪里?孟老太太的病连床都起不来,他又能去哪里……”
大夫人看着眼神发直的谢长锦,心也揪着疼,揽住她的身子道:“北平城这么大,想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孟堂都搬走那么久了,没个街坊邻居看见,什么都没有,怎么去找?”
谢长锦睁大双眼,眼眸中的神色倏然暗淡下来,她喃喃道:“什么都没有了,没了,没了那么久了……”
雷声呼啸,霹雳把天地照亮,院中的桂树落了一地的叶子。谢长锦伏在大夫人膝头,闭上了眼睛。大夫人以为她哭了,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却没有湿意。
大夫人摇头,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女儿,可能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叫孟堂的琴师,然而她自己却不曾发现。
想到明天的婚礼,大夫人心中难过,不知道这样仓促的婚姻对女儿来说是幸福还是灾难。
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前,嫁给了别的男人,若是谢长锦日后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不是为自己掀开盖头的男子,而是那个貌不惊人的孟堂,她是会将那份不被祝福的爱渐渐淡去,还是会懊悔沮丧,责怪作为母亲的自己。
大夫人不敢想。灯影摇曳,门外的风雨愈发凄厉了。
谢长锦嫁到钱家去了。临上轿,谢长锦转身朝谢府门口看。
“孟先生来了吗?”她问看门老王。
老王愣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
送亲的队伍吹起唢呐,锣鼓喧天,那顶朱红小轿渐渐转过巷口,看不见了。
谢长安也穿了身红色的衣裳,问旁边跟自己一样像个红灯笼似的谢长梧:“可有消息了?”
谢长梧摇头。
谢长安皱眉叹气:“你看大姐临走时的样子,眼睛都没往我们身上瞟,却问老王孟堂来没来。”
谢长梧看他一眼:“找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了北平。”
“或许真的走了吧。”谢长安道,“但还是劳烦大哥帮忙留意。”
谢长梧点头。
谢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吹着口哨朝巷子外走。
“哪里去?”谢长梧在身后问。
“上安定门茶馆听大鼓去。”谢长安回头笑嘻嘻的看他,“今儿冯晓蝶唱‘王二姐思夫’,你可要一起过去?”
谢长梧怒道:“大姐结婚你也要出去胡闹。”
谢长安道:“你都说了是大姐结婚。等哪日我结婚,就不去胡闹了。”
谢长梧只道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谢长安后来竟真存了结婚的心思,在大夫人面前说出来的时候,把一家子人都吓了一跳。大夫人用手帕捂着眼睛哭,说自己这是遭了什么孽,竟生养出这么个东西来。
谢长安要娶的正是那名叫苏慕北的赵家养女。
苏慕北有意无意跟谢长安透露过自己想要一段稳定关系的想法,只是试探,没有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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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大格格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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