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没办法,这是上峰的命令,玄衣外霸内法,最重律令,他也没法子去争辩。所以只能认命,去做本职工作。如今唐开山一句话,让他连本身职责都要丢弃,玄衣令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到时候因为失职被罚,不说延误军机的斩立决,就是关押禁闭,降职查办,这样的结果又算谁的?
所以,尚怀忠这个时候格外生气。
唐开山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这家伙并不属于他直接管辖,却也明白他的苦忠,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翻。
可是在他未来得急出声时,变故突生。
就见远处,飞跃在屋脊上,刚刚准备赶来的一队玄衣,突然之间遭遇了袭击。
周围屋脊猛的破开,从里面飞跃而出三十多个头带红巾的江湖人,手中拿着各色兵器,飞鹄起舞间,杀向那队玄衣。
突兀间发生的变故,那五十来名玄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这江湖人中,更是有一个一流高手带队,那五十多名玄衣刹那间倒下大半。
这一响动,自然惊起唐开山等人。
尚怀忠原本怒气横生的面孔,突然变得惊愕。
唐开山亦是吃惊不小,接着反应过来,顾不得再与尚怀忠解释,喝道:“儿郎们,各归各所,各属各部,校尉小校临战指挥,不可自乱,周亮,尚怀忠,你二人与我去救缓那队兄弟。”
话音刚落,便此时,又有十几队正要赶来的玄衣遭遇袭击,最先到达的一个班头,与属下几人,满身鲜血闯了过来,大叫道:“督尉,情势有变!一伙江湖人突然杀来,兄弟们措手不及,我部校尉已然身死……”
唐开山突然觉得一阵心凉,头皮都有些发麻,后怕不已。若非有神秘人对自己进行警视,提前招回大半人手。只怕这个时候,众玄衣清缴各处聚点时,已为大局已定,心头松懈情况之下,便会被这伙莫名奇妙杀出来的江湖人分割包围,切块斩杀。那样的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如此情况下,又有几个浴血奋战的玄衣逃回。
唐开山不敢再犹豫,提起喝道:“不管是牧戈司的兄弟也好,斗部兄弟也罢,此时听唐某指挥,若不尊令,玄衣律法从事!”
尚怀忠也不犹豫,立刻行礼道:“牧戈总校尚怀忠,携众牧戈唯唐督尉之命侍从!”
他这个时候也明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故,玄衣各部虽说偶有争吵,但亦知大局为重。
唐开山也不含糊,发布命令,道:“各归各校,各走各位,若校尉未归或是已亡者留下来,追随在本督尉身边。其余各部,出击救缓未归的兄弟,若有冥顽不灵者,就地格杀!”
此言一落,众玄衣轰然充诺,飞蝗间跃飞而出。
亦在同时,潜伏在朱雀坊各地的红巾江湖人纷纷闪现,如同乌云,亦如蝗灾,密密麻麻,数都数清清,直袭玄衣而来。
……
清水路十字大街。
这里比较靠近皇宫,又与三坊临近,所以牧戈司人等便将此处做为联络接应的总站地。
漆黑夜色,冷风寒雪。
王舞肩上扛着巨刀,随着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摇动。皱着眉头,看向漆黑的夜色,那是那个刚才跟自己对了一招的神秘人离开的方向。
她周围只余百来人,将她拱卫在其中。其他牧戈司人等全部派出,接应各司行动。
督尉古彻心余悸的走到她身边,说道:“那人是谁,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手段?他竟然在属下毫无查觉的情况下潜身而近,若非将主警觉,只怕咱们这般兄弟都死了。”
王舞摇摇头,淡淡道:“不是的,他没有恶意。”
古彻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王舞轻声道:“他会传音,是个宗师,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宗师。我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他想动手杀我的话,刚才我已经死了。”
古彻大惊,自家将主虽然只差半步领悟便可晋入宗师,但普通的宗师想必在快速决斗,而非比拼真力的情况下,也不是自家将主的对手。刚才那突袭的神秘人,竟然可以随手杀掉将主?那他的本领该有多高!
古彻相信王舞的话,因为这个看似冷酷,总是面无表情,练刀成痴,实则胆小心软,又带些呆萌的将主,不可能说谎。两人共事的时间太长,古彻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他更在意的是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传音,于是问道:“那人对将主传音何事?”
王舞皱眉,轻声道:“他说‘传信回宫,情况有变’。”
古彻听到这话,思索片刻之后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
古彻被江湖人称之为“万变千化小陈平”,就是因为他智谋足够,整个牧戈司,这些年来都是靠他来运转。正是因为如此,白相如才会派遣牧戈司来执行接应收属的工作。古彻,可以说玄衣督尉中脑子最灵活,行事最稳重的一个人。
此刻听到将主说出的传音内容,他脑子里立刻出现种种猜想,那神秘人可以轻轻松松杀了将主,自己等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如将主所说,这人没有恶意。那么他就很可能是一位潜入幽兰当中的秘探。
而有如此身手的人,有七成可能便是那传说中的‘暗走蛟’。
于是,也不去管王舞,急忙忙便要吩咐随行其他等行事,一方面将这信息传回皇宫,另一方面派遣人等通传出去接应收尾的山羊与黄牛等牧戈,让他们提高警惕。
然而在古彻刚刚吩咐布置完时,夜色下突然传出一阵动听的箫声。
由远极近,寒风雪夜,一个青衣水合服的中年道士,踩着片片飞舞而落的雪花,吹着动听的萧乐,如尘世仙人一般,缓缓而来。
他左近屋檐,街道上,六七百头戴红巾的武林人士,正随着这吹萧道人一起赶来。
萧声停顿,道人脚下踩着一片雪花,缓缓而落。
红头巾武林众人,飞跃间分散,将古彻王舞等牧戈司人众团团包围。
道人缓缓走了一步,看着自己面前的扛着巨刀的王舞,玉萧一宛,负在身后,道:“‘大刀’王太岁之女,老夫听说过你。”
“当”的一声,王舞将手中巨刀柱在地上,一语不发的瞧着这道人,目光灼灼的隐有战意。
古彻叹息,神秘人传信还是晚了啊。
这个时候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缓缓抽出腰间狗腿,另一只手多了一柄三棱钢刺,向前迈步,走到王舞身后。
百余玄衣牧戈缓缓而来,四面围聚,目光森寒的盯着这六七百合围上来的红头巾。
王舞沉默不语。
古彻瞧着这道人,哼哼冷笑,道:“原来是‘东海玉萧’‘玉萧道人’西门夺。”
玉萧道人呵呵一笑,道:“你这后辈倒是有几分眼力,也难怪有那‘万变千化小陈平’的名号。”
古彻道:“响当当的《兵器谱》第十位,谁不认识?在下倒要讨教阁下几招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暗中在王舞垂落的手臂上轻轻结了几个印,暗中传信:“属下拖住,将主传信回归。”
话音话下,古彻直接踏出一步,便要去迎战玉萧道人。
却不想,王舞轻轻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声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也拖不住他。”
直接将古彻拉回身后。
王舞拖刀,向前面去,巨刀在积雪覆盖的青石地面上发出“合合啦”的闷响。
一边走,一边说:“东海玉萧,《兵器谱》排名第十。”
玉萧道人瞧着她走近,轻笑一声,浑不在意的道:“‘血海女罗刹’,去年百晓生在兴云庄时,曾评价说,若是再次排名,以你的本事,可入《兵器谱》第二十一位。”
王舞拖着长刀,低眉垂目,秀发遮掩,一步步走近,慢声细语道:“三公子说,《兵器谱》,就是个狗屁。而好多人却将这狗屁,当圣经。”
此言落,王舞横刀而斩,巨大的刀锋,带起巨大的刀气,直袭而往,卷起阵阵积雪!
……
玄武坊。
大觉寺内。
何九站在大雄宝殿的屋顶,怒而发箭,一个距离百丈远,正准备奇袭回归玄衣的一流高手,便被他一箭射死。
接着连开三箭,箭矢如长虹而走,阻兰回归玄衣集合的各部红头巾首领纷纷必命。
何九轻轻松了口气,看着渐渐转移向大觉寺的鹰击司与接应牧戈的玄衣众,心头不无侥幸。若非蛇司将提醒,恐怕后果难料。在棘蛇众人走后,他连忙间发动信号,以司将之职,号令全军转战玄武坊最高处的大觉寺,以居高临下之姿,迎战来犯之敌。
红头巾江湖人飞转腾挪,鹰击司众且战且退,渐渐聚向大觉寺。
倒不是玄衣众畏战,而是得到的命令便是退守大觉寺。
而这其中,也有许多白袍僧人参战阻敌,这些人都是大觉寺武僧,奉住持方丈,‘伏虎僧’妙静之命,前来相助玄衣众。
有了白袍武僧的加入,玄衣众压力大解,转战集合的速度更快。
何九一箭飞虹,杀死一个铁掌齐飞的人物后,瞧了瞧背后的箭囊,已经空空如野。
叹了口气,铁胎弓轻轻一颤,便要加入战场。
就在他刚刚准备移步,参与战场时,身边那位穿着白袍,体态魁梧,筋肉虬结的僧人一把将他拉住,笑眯眯的道:“何鹰司,忙什么?箭又没用完。”
何九吃了一惊,不明所以的看向“伏虎僧”妙静,问道:“住持何意?”
妙静道:“何鹰司用这玄铁镇天弓能射几箭?”
何九道:“若无真力运转,只用肌肉力量,不过二三十箭。若提真力,可达八百余箭,伏虎僧有何见教?”
妙静微微一笑,顺手拍碎屋脊上的一块瓦片,自小雪幽暗的砖瓦下提出一枚箭,顺手递给何九,道:“要多少有多少,何鹰司只管去射。”
何九惊讶,看时着那被拍碎的瓦片里,竟然整齐的排列着诺干铁箭,虽有油纸包裹,但也都带着锈迹,想来放在此处的年月已经很久了。
不解的同时,何九顺手接过这杆带着铁锈的箭矢,顺便搭弓,射向一个举着鬼头刀,砍向回撤玄衣的大汉。
接着回身看向妙静,不言不语,等着他的回答。
妙静微笑道:“四十年前,宪宗陛下时,我寺初成,在京的留守的皇太弟荆王打算谋反夺位,宪宗无后,所以死后只能传位一母同胞的荆王。而那时,宪宗只比荆王大三岁,荆王觉得谁比谁长寿还未可知,于是有了谋逆的想法。”
“其时,大觉寺刚刚修成,此其中荆王借着宏扬佛法,亦出力不少,于是便逼迫当时大觉寺住持宏仁大师,将众多兵器藏聚在寺内。准备奇袭皇宫,行大逆之举。却不想宪宗因为太过纵欲,且嗜酒成性,于宫中暴毙。荆王顺理成章继位,于是免了一场兵祸。荆王,便是宣宗陛下了,其后执政五年,又行荒淫之事,死于非命。这才由武宗继位。”
“那在宣宗在位其间,他好似忘了这寺内还有他藏的兵甲,一直也未收缴,几十年来,亦无人提及。何鹰司也不必将大觉寺当成阴谋论调之所。贫僧的意思是说,今夜过后,请新武至尊收回这些武戈兵器。大觉寺为佛家慈悲所在,这些东西不可留。”
何九拿箭,顺手又射死两人,问道:“这些事情,伏虎僧早以前便得知,为何不尽早上报新武至尊,或是大督帅?”
妙静苦笑,道:“早就告诉李三公子了,恩师慧恩大师失踪后,贫僧成为这寺中方丈,知晓这寺中的情况,吓的魂不游走,可贫僧除了在辑寇司认识几个不错的朋友,便在朝廷上没有任何关系,此事重大,不敢连累朋友。而贫僧师弟妙言与三公子交好,只能请托李三公子将此事上报。”
“却不想,三公子的回话竟然是‘留着吧’三个字。贫僧惶恐,后来才打听清楚,这是太子殿下……当今新武至尊的意思。贫僧不明其意,几次找三公子分说,三公子却说,这算是他与新武至尊乱点的一步棋,以后或许会有用处。等新武至尊行过继位大典之后,这批武器自会收回。如今与何鹰司点明,便是怕三公子把这事给忘了,想让何鹰司代为提醒。”
何九失笑,这和尚一身武功通玄,却是个胆小怕事的货色。也难怪,心怀慈悲之人,不忍见刀兵之色亦属正常。再说,大督帅又是个喜欢乱点子,广撒网,有事没事胡打枣的人物。有时候布下的暗子,或许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这样想着,何九点点头,接着连珠三箭齐发,射死三人,顺口说道:“大师放心,何某定会提醒大督帅。”
妙静轻轻点头,道:“如此最好。”
便在这时,追赶拦截玄衣众的红头巾内突然有了变故。
便见离大觉寺,大雄宝殿百丈开外,一个手持精钢铁拐,面容方正的中年汉子在突兀间杀到。此人太过厉害,那手中铁拐只怕有八十斤开外,如此负重这下,竟然没有对他形成半点拖累。
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追上最后而来的那四五十名玄衣众,以及负责接应的十几个大觉寺武僧。到了近前,沉沉闷哼一声,左一铁拐卷带真力砸下去,劲气暴发,便有七八个玄衣被打的骨断筋折,脑浆并裂。右一铁拐打出,三四个接应的白衣武僧连惨叫都来不急发出,便直接被打的身形暴碎,骨肉离散。
众玄衣见到同伴惨死,接应来的好朋友亦惨遭罹难,一个个忽的停下脚步,打算与这铁拐汉子拼命。
然而却在这时,有一白衣僧人,带着其余僧众挡在玄衣们面前,喧道:“南无释迦如来,众位玄衣的施主快快赶去集合,此处有小僧等人阻拦。”
带队小校还待说什么,却见那铁拐汉子疯魔般杀来,众僧已经齐齐跃出,向着那汉子袭去。
小校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真真是辜负了诸位大师的舍生忘死了。于是也不再破烦,一咬牙,恨声说了句:“走!”
带着余下玄衣去往大雄宝殿周近。
而那阻拦的白衣僧众,也不过坚持了片刻工夫,便一个个的被铁拐汉子打死。
如此刚猛之人,为何九生平仅见。就算那沙场上无敌的猛将,只怕少有这等骇人的手段。
此刻见那铁拐汉子将将再要追上玄衣众,何九瞳孔骤缩,连忙运转真力,铁胎弓巨震,弓弦“嗡嗡”作响时,已经有九枝箭矢,裹着真力并发,呈连珠之势,直射向那中年汉子。
此时间,眼见有一个玄衣便要毙命于铁拐之下,连珠九箭带着破风之声,齐齐而至,中年汉子慌忙撤招,铁拐如风似电,泼魔般的飞舞。
第一枝箭到来,与铁拐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阵音爆。铁拐汉子沉重也似退后一步。
第二枝箭到来,又是一阵音暴之声响起,铁拐汉子再次退步,脚下瓦片“嘎啦”一声脆响。
第530章 紫禁之颠(36)各路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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