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枳停住念头,轻轻咬了下舌尖。
糟了。
听起来好像小火苗能干出的事啊。
他抬手撑着额角,有点苦恼地轻叹口气,自己都没察觉地抿着唇悄悄笑起来。
头痛一跳一跳地牵扯着神经,却没有带起惯常的眩晕反胃。
骆枳闭上一只眼睛,偏了偏头,熟练地调整呼吸,慢慢揉着太阳穴。
连对方是不是影视圈的都不清楚,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先扼腕可惜,为昨晚脑子不清楚的冲动后悔。
但笑容就是控制不住地冒出来像是突然猝不及防地偷吃了颗糖。
真会有人肯出这么离谱的价格吗?
要相信他没做过坏事欸。
要嗯一声呢。
既然付了账,为什么没带走其他的东西?
没看得上?
那副画也还被放在沙发上,没被带走
想到这,骆枳忽然被脑中的某根神经扯得打了个激灵,牙疼似的吸了口气。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玩意能被叫做画就已经够离谱了。
骆枳现在脑子清醒,自己都相当不忍心回忆自己当时沉浸式作画,每落一笔的时候那种起范儿的潇洒。
也就是现在的身体不允许他跑跳,也不允许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换了从前的骆枳,大概能冒着蒸汽从耳朵尖一路红进领口再烫到脖子根,换了衣服冲下楼一口气跑三圈为敬。
幸好没被带走。
骆枳决心立即下手毁掉这个证据。
他蹲在沙发前,从画板上拆下那张画布,又把干透了的书包翻过来,把画布团成一团囫囵塞进去,准备在离开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
他现在的体力很差,只是做完了这些,手臂就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来。书包带从丝毫使不上力的指间脱落,书包整个掉下沙发,骨碌碌滚了几个圈,停在床边。
骆枳没能捞住书包,身体跟着歪了歪就重重摔下去。
他的视野时亮时暗地混成一片,大块的光斑像是被碰洒了的清漆,无规则地散落在模糊的色块中间。
骆枳闭上眼,额头枕着手臂,等着这一阵心悸牵扯出的冷汗慢慢退净。
必须节省体力,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几天来最好的。
足够清醒,也知道自己是谁。
只要集中精力,慢一点看,甚至能勉强辨认出酒店需知上那些文字的内容。
不能浪费掉这个时间。
骆枳用掌根使力按了几下心脏的位置,保持着匀速慢慢撑起身。
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伸出手向记忆里桌子的位置摸索了几次,确认摸到了一颗糖的轮廓,就用指尖一点点勾着攥进掌心。
下一刻,新袭来的一波眩晕就吞没了骆枳,让他支撑身体的手臂倏然卸了力。
但骆枳早就有了准备,他的角度掌握得相当好,整个人虽然彻底失去了平衡,却也攥着糖正正好好跌进了沙发。
完美。
一百分。
骆枳摔进一片白亮的视野里。
他一动不动地仰着,胸口急促起伏了一阵,等到稍微恢复了行动能力,就抬起手,把那颗糖的塑料包装纸送到嘴边。
这也是经验,骆枳有次犯低血糖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两只手怎么都没办法配合着撕开糖块的包装纸。
后来他发现用牙咬住撕开的效率更高,就进一步优化了流程,不再把时间浪费到这个环节。
骆枳咬住塑料纸一点点使力,撕开了个小口,再把里面的糖块慢慢咬出来。
水蜜桃味。
完美中的完美。
今天好高兴啊。
骆枳舒服地长长叹了口气。
他含着糖块,等甜津津的桃子香气彻底充盈整个口腔,奖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满意足睁开眼睛。
书包还挺委屈,窝成一团软塌塌地倒在床脚。
虽然只是随便买来的登山包,但骆枳毕竟已经跟它共患难了好几天,还是好声好气因为昨天淋雨跟今天摔它的事道了歉,撑起身去把书包捡回来。
握住书包带拎起来时,骆枳的动作忽然一停。
书包的内夹层里,原来还放着一张硬纸片样的东西。
因为拉链没有拉上,所以书包滚落到地毯上的这一下,让那张纸片也跟着掉在了地毯上。
骆枳怔了一会儿,才伸手把它捡起来。
是他一直想用剧本换的船票。
头等舱的贵宾VIP票,连船长室都能进,比他自己想买的那个等级还要好。
事情就有这么巧,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心地不错,又恰好有张更不错的船票。
或许也不尽然就是巧合。
骆枳这几天一直在换地方,虽然落实到具体路线上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性,但大方向却一直是在本能地往海边走。
尤其昨天他画画的那个车站,已经是海滨线路的最后一站,坐上车一直到终点就是港口了。
骆枳捏着那张船票,慢慢走到窗边。
酒店原来已经离海这么近,站在这里,就已经能看见远处的海平面。
可惜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直都不太好,海和天都是种偏冷的铅灰色,在雾蒙蒙的水烟里连在一处。
几台港口起重机的高大剪影伫立在轮廓线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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