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已经成了陆少珩的一个习惯,从他和陈濯合作第一部 电影开始,一直都是这样。他这个人的性格看似张扬,花边新闻上了不少,但每每到了真正该万众瞩目的时候,却总是把自己隔绝在众人的目光之外,不愿意与外界有过多的粘黏。
国内首映礼那天,正好是施晴的生日。这天陆少珩没有出席首映,而是事无巨细亲自安排完所有工作,而后提前下了班。
从公司出来,陆少珩顺道去趟花店,在花店小姑娘的建议下精心搭配了一束鲜花,随后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墓园,连凌逍都没有带上。
眼下不是年节,墓园里格外寂静,小山坡上一眼望去只有陆少珩一个人。坡上夜风习习,他背对着整片城市的灿烂灯火,静默地立在一座墓碑前,身影融入了这泠冽的夜色。
陆少珩怀里捧着的是一束铃兰,一串串白色的花苞包裹在绿色的叶片里,将花朵衬托地格外娇嫩。他先是认真地擦拭了一遍母亲的墓碑,然后细心地摆上鲜花,最后掏出打火机和酒精,面无表情地将这束娇俏可爱的鲜花点燃。
火光熊熊燃起,鲜嫩的叶片在陆少珩的眼前变得焦黑、卷曲,陆少珩一脸漠然地看着,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叠剪报,扬手扔进火里。
这些剪报上报道的都是和聚星有关的消息,最上面的那张,说的还是早些时候聚星总裁陆和平病重的新闻。似是为了凸显世事无常,祸福难料,编辑特地选配了一张陆和平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照片作为头幅,格外令人唏嘘。
报纸遇火,迅速被火苗舔噬,火光照亮了陆少珩的眼底,夜风扬起四处飘散的烟烬。
他眼看着父亲的照片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始终不发一语。
* *
杨心仪在国外奔波了两个月,一连参加了好几个影展,直到国内首映礼的当天,才匆匆回国。
上一次从这个机场出发,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电影学院女学生,再次回到这里时,她已经是亚洲影展获奖影片的主演之一。
今天的航班晚点了两个小时,一下飞机,主创一行人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影院。
从机场出来的路上,杨心仪听见前排的陈濯问了前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一句:陆总呢?
工作人员说:陆总今天有其他安排,没有参加首映,需要联系他吗?
后来导演说了什么,杨心仪就没有听清了。她只看见陈濯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车窗玻璃上倒影着他的影子,他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尽管一路急赶慢赶,杨心仪一行还是姗姗来迟。他们赶到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在说开场串词。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应邀前来观影的媒体、记者、影评人,其中还有不少从黄牛手上买到票的粉丝。
这是陈濯复出之后的国内首秀,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经过两个月的海外行程,杨心仪面对这样的场面时,已经表现得十分稳重大方,但今天他们是带着荣誉回国宣传电影,面对国内的观众,心情还是十分激动的,她甚至看见观众席里还有几面亮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紧张?陈濯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杨心仪回过神,回答道:不会。
走吧。陈濯朝她伸出手。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濯礼貌地执起杨心仪的手,领着一众主创,在鲜花和闪光灯的簇拥下登上了舞台。
陈濯站在台上,看着观众席上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恍然间,他仿佛看见了白颉坐在人群中,微笑着给他鼓掌。
他的样子没有变,还是那么地年轻,那么地充满热情。
喀哒一声响,他听见自己心里的那把枷锁,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就这么落下了。
短暂的开场亮相之后,影片即将开始,提问和互动环节将留到观影之后进行。就在众人依次退场时,杨心仪突然注意到导演往台下的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就停住了脚步。
杨心仪正想问陈濯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陈濯将鲜花往自己的手里一堆,扔下台上一干不明所以的主创,迈大步走下了舞台。
意识到陈濯正在走向自己,陆少珩站直了身子,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趁其他人还没发现,赶紧先溜为上。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几秒钟时间里,陈濯已经带着所有人的目光,来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说今天没空么?众目睽睽下,陈濯穿过观众席,站在陆少珩面前问。
事情提前结束,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陆少珩说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全场目光,和齐齐调转方向的镜头,就算脸皮厚如陆少珩,在没有做好营业的心理准备时,表现得也有些局促。
往年的这一天,陆少珩总是一个人过,今天不知怎么的,从墓园出来之后发现时间还早,就这么过来了。
陆少珩来到影院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靠着聚星的工作证蒙混进了影厅,一个人站在影院最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远远看着舞台上的陈濯。
他也不清楚,自己混在这么一大群观众中,陈濯是怎么一眼看到他的。
这么巧。陈濯姑且相信他这个说辞,笑了起来,看着他,目不转睛。
陆少珩被这个笑容晃了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扭捏,大方走上前去,浅浅地抱了陈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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