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许久,他抬起脸来,食物终于顺着他的咽喉被咽下肚,“吃饭。”
“我吃过了。”毋宁说,我一点也不想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些天他给予我的一切令我感到气恼。
不知为什么,内心深处,我深深厌恶着那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感受。
“喻娇的母亲自杀未遂,所以你跟东思远当天去了医院,出了医院后你们开了同一间房在里面住了一个晚上没有出来,你用了点手段和话术,撺掇他为你办事,对么?”季枭望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冰冷如刀的冷漠,近乎瞬间将我刺痛了。
一时间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而季枭就那么看着我,直到我缓缓张口同他解释:“那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想帮她们母子的忙,你也说了,你的人随便我用。”我尝试提醒他,一面却又在内心怀疑起自己来——终究还是做错了么?我的小聪明终究还是不能被季枭所容忍的。
放下手中的餐具,季枭转过身子面对我:“可你没有告诉我你要跟那边的人达成商业合作,你叫东思远调遣手下去了西区那边,你甚至还取走了一大笔钱,冉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动可能无形中犯了季枭的什么禁忌,没有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我原以为一切的行动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走,可是……
“我是取了钱,但那是我自己的钱。”凝视着他的脸,我拼命地劝说自己不要被他的气势所吓退,我没做错什么,我只能告诉自己,我没做错什么。
季枭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审判,他再次开口:“五天前,出了西区的那间牛郎店,你和东思远一起去了酒吧,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我没说错吧?”
“是,没错。”这难道也能成为他问责我的理由?暗暗攥紧了拳头,冷汗却不由自主地自额角滑落。
“那你知不知道那间酒吧隶属于柯家名下,而借那女人高利贷的几个家伙,有跟其他几个家族勾连的背景?你知不知道当你和东思远倒在一张沙发上的照片被传到我手机上的时候,我正在跟那几只老狐狸谈判?”
一瞬间,身体的温度像是全部被抽干,我怔怔地凝望着季枭,他的声音就像覆在我耳边的蛇信,冰凉地扇动,拍打在我的耳廓。
“你这个人质来得好及时,一切争取来的优势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而东思远那个傻逼正醉醺醺地倒在你的胸膛上,而你,正抱着他。”
身体有些发软,这份恐惧来得太快,我甚至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消化它。
一时间季枭的脸在我的视线中也变得模糊了,往后退了两步,颇有几分脱力地,我跌坐到沙发上,“对……对不起……”声音细小到我自己都有些难以听见,然而季枭却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这边走来。
“我以为……”我以为我自己做的是正确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一想到东思远可能因此而遭受的后果,我就止不住地浑身冰凉。
“你们是笑着走出那间酒吧的,”季枭的手抚在我的头顶,我感觉我的发丝正被他温热的掌心所按压,“而我坐在谈判桌上,稍微说错一句话,你们就都得死在那里。”顺着头顶缓缓向下,季枭单手抬起了我的下巴,“你们离开的时候,大概没发现好几个喻家的人正守在门外吧。”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季枭居高临下,他的视线就像是睥睨将死猎物的鹰,“心脏都要裂开,手差点控制不住地发抖,而我还得拼命装作冷静,像是毫不在意你们的死活。”
“对不起……”眼睛轻轻眨动,我流下泪来,这三个字在此刻是那么地苍白,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获得季枭的原谅,恐惧或许已经大于了愧疚,我发现此刻我是真心实意地怕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低头,却将脸埋进了他的手中,泪水蹭到了他的掌心。
“冉灯,你怎么也学不乖,再怎么装也装不像,仆人?没有你这样的仆人。”季枭一字一顿的审判,近乎令我耳朵发疼,心尖都在打颤。
我意识到四个月的诺言可能就此破碎了。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至于东思远,他已经被你迷得完全失去了警惕性,我对他很失望。”季枭啧了一声,而我则惶惑地抬起脸。
全然无情的神色,季枭就那么俯视着我。
“是我要他那么做的,你别怪他……”我抬手,抓住他的衣摆,声音近乎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他那么做的,要罚就罚我……你不要怪他……”
东思远,明明是那么崇拜季枭的一个人。
他甚至愿意为了季枭去死。
我难以想象当他被季枭那么严厉地责罚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都是我的错,这些事情理应由我来承担。
“你别怪他……”我一遍遍地诉说着,季枭却一直沉默。
双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我承认我从没在他面前这么丢脸过。
我终究还是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
或许不该一时掉以轻心,没有去查那几个人的背景,我的初衷或许并不坏,但却还是因为不小心……
“不要为他求情了,”季枭的声音很低,“我只会更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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