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薛妤思绪卡住,将笔置于笔架上,凝眉道:可我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
如果他盯上陈家,盯上陈淮南是另有所图,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日月花的死,还是为了得到尘世灯?薛妤说着说着,又绕进了一条条无法解释的死胡同,若是前者,得不到妖珠,日月花的死对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若是后者,他是如何知道紫薇洞府的掌门真就会拿出那么一盏说不出效果的灯做幌子?
善殊接着她的话道:巧就巧在这里。他是怎么能在千年前算到陈淮南能活上千年,怎么算到云籁会喜欢上陈淮南并且给他妖珠,又是怎么猜到云籁会失控用雷电寻人。
这些因果循环,但凡有一样出了偏差,就是满盘皆输。
有这种通天本事的人,在世间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不管是要云籁性命,还是要尘世灯,都有千万种便捷快速的方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退一步说,如果真的如此,那这个任务,天机书不该让我们去接。
要接也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去接,放在她们身上,那就不是历练,而是送死了。
薛妤眼睫动了动,半晌,开口:那就是巧合。
去宿州前,我先去一趟紫薇洞府,见见那位掌门。
善殊欣然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阿妤姑娘想得周到。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阿妤姑娘。善殊看着薛妤那双稍稍褪去些寒霜的眼,颇有些顾虑地道:你昨日硬闯城主府,并且传下命令,废除陈剑西城主之位,将其押回邺都的消息已经飞快传了出去,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族里传来的消息。
借运是阴损之术,他本不该有今日成就。圣地对此并无意见。善殊接着说:我是怕朝廷那边,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朝廷对圣地一直颇为忌惮,这些年尤其如此,人皇若是对此不满,阿妤姑娘会否遇到族中刁难?
像他们这样的圣地传人,权力大,可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很多时候反而不能率性而为。善殊自问,昨日的事,若是落在她手中,可能反而做不到薛妤这样果断。
闻言,薛妤眼皮微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冷着张俏脸道:人皇不会管这件事,他欠我一笔账。
善殊一下子回过神来,问:是那回四星半的任务?
薛妤点了下头。
托陆秦的福,他们像傻子一样团团转了几个月,最后让漏网之鱼成功逃脱,登上高位不说,还被迫收拾了一堆烂摊子。
可不得不说,那位人皇是位人物。在登基大典过后几日,听闻薛妤和陆秦完成任务即将返回圣地,他还特意出城相送,将能屈能伸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因为病弱,他常年白着一张脸,弱柳扶风如深闺女子,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对着薛妤和陆秦拱手时,脸上挂着十二分的虚弱,话语说得极其诚恳:此次瞒哄陆兄,实是无奈之举,朕欠陆兄和薛姑娘一回。日后若有机会,两位有用得上朝廷和朕的地方,朕必定义不容辞。
薛妤那段时间被陆秦蠢得心力憔悴,看着那位以如此手段上位的人皇,只丢下一句冷得带冰碴子的话:这一遭,我记住了,人皇好自为之。
说白了,昨日的事若是换成善殊,或是圣地其他长老,在没有和朝廷商量的情况下贸然如此,人皇确实不满。那不是陈剑西该不该死的问题,而是摆明了圣地不将朝廷当回事。
可偏偏做这事的是薛妤,和人皇曾有恩怨,被摆过一道的薛妤,那这事就一下降了级,变了性质。
薛妤是邺都未来板上钉钉的掌权人,人皇根基才稳,不可能想连着得罪她两次。
所以薛妤毫无顾忌那样做了。
她本来也不需要顾忌什么。
原来如此。善殊想起那件事,不由露出点笑,道:为此陆秦好长一段时间不露脸,提起你的名字就摆手,怕是从此不敢跟你一起接任务。
薛妤顿了顿,格外认真地回:是我不敢再跟他接了。
善殊没忍住笑了两声,气氛一下放松起来,她靠在椅背上,露出如水般柔软的曲线,你救下的那位小少年呢,怎么今夜不跟在你身边了。
提起溯侑,薛妤肩头稍稍松下来,才给他接好经络,这些天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跑,这里忙活那里操心,没时间好好休养。这事先告一段落,我让他回去歇息了。
可真令人省心。善殊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位,就觉得头疼,我有时候是真猜不透这种小少年的心思,被他们笑嘻嘻的一闹,总觉得是自己年龄大了。
我看阿妤姑娘这段时日的态度,是打算栽培他?善殊又问。
薛妤并不避讳,她垂眸思考半晌,坦然颔首:他心性不错,天赋和悟性都属上乘,遇事不慌乱,还够聪明。
我需要这样一个帮手。
善殊看着她那双眼,倏而失笑。
她从前其实没过多和薛妤接触,两人都不是喜爱热闹与交友的性格,但同为圣地传人,确实听过不少关于薛妤的言论,大多都是清冷,严肃,脾气怪,不好相处这类言辞。这次因为尘世灯的任务凑在一起,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薛妤的身上,藏着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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