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有下次,不必你阿姐管束,朕亲自动手。”顾祯又冷声说了一句。
回延德殿后,赵懿懿有些困倦,先回了寝殿卸妆容钗环。
取至最后一支绒花簪时,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铜镜内,她不由挑了下眉梢:“陛下方才,找阿辰说话了?”
顾祯应了声,道:“他同你说了?”
“没说,哪儿敢说呢。”赵懿懿拿帕子擦了擦指尖蹭到的胭脂,玩味笑道,“红着双眼儿跑来认错,都快哭了,不是被陛下吓的还能是什么?不成想,陛下还有这等止小儿夜啼的本事。”
赵辰本就已经认过错了,这次又过来,却是认的不该叫她担忧的错。
顾祯淡淡一笑,上前取下她那支绒花簪子,看着那柔顺的青丝滑落,他两手握住那纤细的肩,轻声道:“朕当真有这能耐?”
“陛下都将阿辰给吓哭了,还说没有。”
赵懿懿一回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笑眼中,神色不由一愣。
“他虽机敏,性子却偏执,朕若不敲打敲打,行事再这样无所顾忌,难免叫你担忧。你父亲的事,朕已经交代过,懿懿不必担心牵连家中。”
他在耳边低语着,说了许多的话。赵懿懿只觉得阵阵热流喷洒在耳畔,有些酥痒,身子跟着僵了僵。
“好了。”她伸手轻轻推了下,道,“有些热。”
顾祯偏头看去,果见墙角红萝炭烧的正旺,一片艳色。
他走过去熄了一盆。
“可好些了?”
听着那声问话,赵懿懿想说不是炭火的事,话到嘴边了,却又拐了个弯:“嗯,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龙门
熄了一盆炭火, 寝殿内凉快许多。
不过片刻,赵懿懿身上便觉出些冷意,顺手从木架上取了件轻纱,披挂在肩上。
“快冬至了, 陛下今岁可要办筵席?”赵懿懿拢着衣衫, 侧首轻声问着。
今日本就是个晴日, 暖融融的光一照,别提多舒服。赵懿懿出门时本就穿得较往常少些,褪了外衣后, 里头更是件半袒的月白团花小衫。
贴身的衫子,本就是轻薄的暗花绫, 即便外边又披了件轻纱,仍是显得轻透。
隐隐能瞧见里边一抹鹅黄。
提及冬至宴,顾祯眉心便是狠狠一跳, 在她看过来那一刻, 心尖也跟着颤了颤,手脚骤然一片冰冷。
刻意遗忘了多日的东西, 终是再度被提及。他小心翼翼维系的平衡表象,再度被打破时,终是叫他难以招架。
看着赵懿懿恬静含笑的面容,他怔了怔,继而轻声说:“今岁政务冗杂,兼之河内旱情、长安地动并柔然战事,便免了罢。横竖再过不久便是来年元日,到时一道办了就是。”
冬至宴, 终是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从未同人说过, 却就是梗在了那儿。
赵懿懿胳膊肘撑在妆台上,偏着头看他:“当真不办么?”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杏眸里流淌着几许晖光,“陛下那样惦记冬至宴的投壶,我还以为,定不会错过这宴席呢。”
窗牖开了条缝,耀目的光便从那道罅隙间钻进来,洒在她莹莹如玉的半边脸上。
他复又走近了些,伸手捏了捏那小巧的耳垂,闷笑了声:“倒是会拿朕打趣了。”
“谁拿你打趣了?”赵懿懿睁大了眼,将他手拂开,一张芙蓉面稍愣了愣,才道,“那话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冬至宴也是你提起的啊。”
顾祯见她仰头时眉心轻蹙的模样,便知有些不舒服,便半俯了身子与之平视,温声道:“懿懿,朕一直以为,冬至宴是你我初见的日子,才会记得这么清楚。你总说朕心里没你,可朕心里头,又怎会没有你?若是没有你,朕又岂会记着冬至宴那日。”
后来他才知晓,或许一开始,也曾有过短暂的惊艳。
却因为各种缘由,各自生了怨怼与厌烦。
那时的懿懿,满心满眼都装着他,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他或许也曾有那么点动心,然占据他心里绝大部分位置的,却是朝政。
“懿懿那日的光彩,又岂会让人忘记。”顾祯低叹了一句,眸中盛了些柔和的光。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赵懿懿看了看他,抿唇道:“可在长安那一回,你不就不记得吗?”
“在长安那日不过短短一瞬,与冬至宴那日间,已近两年光阴。”他眼眶有些发红,缓缓伸手握住赵懿懿的,又慢慢与之十指交握,眼底却盈了些笑意,仿佛透着光,“朕记着,那日最后,懿懿投中了十四支竹矢,朕是十五支。”
那样明媚且粲然的少女,谁能不随之心旌荡漾。
曾也有过那片刻的心动,曾也有过两情相悦的可能,却最终,被他亲手碾碎成齑粉。那个记忆中明艳若春光的少女,终是被他弄得遍体鳞伤。
他曾嫌她不会宫务,却从未想过,懿懿早早失恃,唯一能给撑腰的祖父母也相继离世。虽为长姐,家中有继母在,家务也轮不到她插手。
没人教过她,也没人管过她。
顾祯心头微微一酸,似被人狠狠拧过似的,整个揪到了一处,疼得他额上冒出了层冷汗。
他面色几经转换,似哭似笑:“朕还记着,那日你穿了声丁香色的衫子,很好看。”
赵懿懿倏地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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