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松手。”夏明深被迫清醒,看清眼前是谁后,迅速进入应急状态,讨好地拍着岳倾的手背,小声抽气说:“疼——疼啊——”
岳倾把他半边脸都扯红了才罢手,直起腰说:“你来这儿干什么?”语气还很凶,充满威胁和算账的意味。
夏明深顾左右而言他:“我……我原本就在这间教室补觉,不小心睡过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
岳倾一挑眉毛:“有讲座。”
“噢——”夏明深把桌上的书一边囫囵塞回包里,一边试图转移话题,“讲座是哪方面的?”
“你是真的一点儿没听到啊?从头睡到尾?”岳倾的声音因为不可思议而提高了,引来了几个还没离开的学生的诧异的视线。夏明深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讲座已经结束了,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
他报出一串文科生夏明深听不懂的词汇,夏明深头痛万分,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背上书包,迫切地说:“我们快走吧。我饿了。”
“我饿了”这三个字有奇效,岳倾果真不再追问关于讲座的事情,他提着电脑走下长长的阶梯,示意夏明深跟上。
夏明深快步小跑下台阶,诡异地觉得自己像是跟在班主任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学生,被抓到偷偷逃课,要叫到办公室里面训话。
这种感觉凭空出现且愈演愈烈,夏明深颇不服气地往前跑了一小步,和岳倾并肩而行,又悄悄踮起脚尖来弥补身高上的差距。
可惜没走出教室门,他就被整理表格的学姐拦住了。
在岳倾看好戏的表情下,夏明深硬着头皮在离场签到表里填写了别人的名字。
“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名字了。”岳倾调侃他。
既知狡辩无用,夏明深索性破罐子破摔,翻着白眼耍赖皮说:“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隐形眼镜掉了,谁都不认识了。这位兄台,你是谁啊?”
岳倾似乎很能理解他故意混淆视力和听力的无赖,点头附和说:“嗯,吃饭留点心,免得再把姜块当成土豆吃下去。”
夏明深的脸倏的涨红了。
他高中三年戴的一直是一副黑色框架眼镜,框架很细镜片很大,戴上像一只不谙世事的蜻蜓,目光在反光中不可避免得显得有些散乱。
他戴着这样一副眼镜,冬天进屋热气一蒸,眼前立刻白茫茫一片,而一把眼镜摘下来,夏明深就容易放松警惕,曾把生姜当土豆吃到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被辣的鼻尖冒汗。
后来,这副眼镜在他出车祸那天被撞碎在马路上了,大概率被收拾现场的人清理走了。
夏明深猝不及防地想起不愿意回忆的糗事,生气了,闷头跟在岳倾后面,没搭理他。
岳倾揪住他的衣服后领,把夏明深拽得一个趔趄。
“又怎么了!”
要是夏明深是只猫,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岳倾一指岔路的另一边,说:“去超市。”
至于为何要去超市呢?自然是因为轮到某人买菜的时候,某人跑出去打工,给忘记了。
夏明深的气焰低下去几分,拉长音“哦——”了一声。
他们再次光顾了开学那天去过的超市,路过飘着淡淡调料香气的货架,夏明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推车里塞了两袋火锅底料,被无情地收缴了。
“这几个月不准吃。”岳倾说。
夏明深放软语气和他打商量:“那也可以先买回去嘛。”
“不行。”岳倾拒绝了他。
夏明深贼心不死,在付款扫二维码的时候,收银员从南瓜底下挖出一瓶企图瞒天过海的红酒。
夏明深虚张声势地瞪着他,仿佛只要岳倾开口对收银员说“拿错了,麻烦放回去吧”,就难过的要同他绝交。
“红酒还要不要了?”收银员问。
“拿着吧,”岳倾让步,“不准偷喝。”
夏明深喜笑颜开,拎着购物袋和岳倾回到云城小区。
推门进家,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烘焙后残留下来的甜丝丝的味道,岳倾给南瓜切块煮粥,夏明深就去清洗堆在洗手池里的模具,伴着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晚上七点,饭菜上桌。
岳倾新学了一道板栗鸡。可惜两人使出浑身解数,也只磕磕绊绊地剥出一小碗栗子,导致用料严重不足,盘子中,栗子和夏明深讨厌的大蒜一样稀缺。
腾腾热气下,夏明深眯着眼,大海捞针地寻找板栗。
岳倾给他盛了一满碗南瓜汤,问他:“你的隐形眼镜掉哪里去了?”
“游泳课上完,落在淋浴间里了。”夏明深如实说。
岳倾说:“丢三落四。”
“我还有备用的。”夏明深辩驳道。
夏明深的眼睛狭长温和,此刻从下往上看人,不由自主地睁得很大,显得无辜又懵懂,好像如果有谁因为“丢三落四”的理由凶他,就是大大的坏人。
岳倾当然不愿做坏人。他移开目光,不去和夏明深对视:“你记着就好。”
夏明深突然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喊他:“岳倾。”
“什么?”他不自觉坐正了。
“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变得很奇怪,”夏明深的这句话险些让岳倾心跳骤停,好在他没让他受尽折磨,很快就继续说,“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家长检查作业,叮嘱来叮嘱去。不小心丢了副眼镜罢了,你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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