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电影正式开拍后,陆少珩就不再时不时地在陈濯面前出现,甚至连有些需要他出席的场合,也不见他的身影。
好在那个时候电影前期的筹备工作已经结束,团队组建完成,资金也全部到位。就算陆少珩撂下担子走人,对项目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陈濯原想他和陆少珩私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在谢思文攒的局上遇见了。
那晚陆少珩不是谢思文客人,两波人马的卡座间隔着一条走道。
陆少珩的身边围绕着二十多个青春靓丽的俊男靓女,各个都是娱乐圈里的熟脸。而他本人今晚更是心情不错的模样,不管是谁上门给他敬酒,他都笑盈盈地照单全收,惹得周围想与聚星攀关系的人都蠢蠢欲动。
彼时谢二和陆少珩尚不熟悉,还没发展出纨绔子弟之间惺惺相惜的友情。当他看见不久前还跟着陈濯的小演员,这会儿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楚楚可怜地偎依在陆少珩的怀里时,气得差点拧断了手里的香槟杯。
陈濯的小情儿跟着陆少珩跑了,发脾气的是谢思文,这大概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好你个周诚。回想之前周诚的表现,谢思文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利用了,无比愤懑地闷了三杯洋酒:之前死皮白赖地求着我,央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说自己多崇拜多仰慕你,只要能见你一面,此生就无憾了,我呸。
一向自诩聪明的谢思文,被周诚的一片痴心感动,不但把他塞进了几个他弟弟公司运作的项目里,还在一次聚会中将他引荐给了陈濯。
要说这个周诚确实是陈濯喜欢的那个款儿,脾性谦和,长相俊朗,知冷知热。两人认识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和陈濯一起在各个场合出双入对。
跟过陈濯的人都知道,陈濯出手大方,从来不亏待身边的人,所以攀上陈濯的那段时间,周诚得到了不少平时想也不敢想的资源。
没想到这个周诚心想事成之后,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对陈濯是多么地情根深种,转身投进了陆少珩的怀抱。
今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周诚,陈濯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谢思文越想越来气。他瞪圆了眼睛,问坐在身边的陈濯:老陈,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陈濯端着酒杯,抬头瞥了眼人群中的陆少珩,有些好笑地说:明码标价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对。
谢二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被雀儿啄了眼,泄气地往沙发里一仰,嘴里不服气地冒出一句国骂。
富二代们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鞍前马后的拥趸,他们最擅长察言观色,趋炎附势。察觉到了谢思文的不悦,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一个平日里哈巴狗似的跟在谢思文身边的小开,就压着周诚的肩,把他带到了谢思文的跟前。
周诚也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谢思文,他好不容易才搭上陆少珩的这条线,不想功亏一篑。
但谢思文找他,他不敢不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刚站稳脚跟的小演员,不想得罪任何人。
谢哥,好巧,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啊?周诚展颜露出一个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帅气。
谢思文可不是个大方的主,一开口就是一阵阴阳怪气:小周,最近出息了嘛,什么时候认识的陆总,怎么也不给我引荐引荐?
谢哥说笑了。周诚腼腆地笑了笑,避而不答,然后举起酒杯对谢思文说:这杯我敬您。
谢思文并没有喝这杯酒,而是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冷眼瞧着周诚把一整杯高度烈酒一饮而尽。
一杯白兰地下肚,周诚的整张脸都红了:谢哥,今晚玩得开心,我先过去了。
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坐下玩一会儿吧。谢思文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他和颜悦色地拉过周诚的手,说:你看,陈濯也在这里,你不是和我说过陈濯是你的偶像吗?你们很久没见了吧,不坐下聊两句?
谢思文这么说,周诚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陈濯。他之所以下定决心离开陈濯,当然是有利益方面的考量,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察觉到自己真的喜欢上他。
和陈濯的交往中,周诚时刻保持着清醒,陈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周诚没有放任自己深陷下去,及时抽身离开。
嗨,陈濯。一对上陈濯的视线,周诚的眼圈突然就红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好久不见,最近一切都还顺利吗?
挺好的,你还好吗?陈濯和气地朝他抬了抬酒杯,但没有喝,同时看了谢思文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谢思文并不理会陈濯提醒,而是继续看向周诚,嘴上和和气气,眼中的威胁不加以掩饰。他身边的狗腿子早就洞悉了主子的意图,热心地往两边让出了一个位置,起身就要拉周诚入座。
这表面上是一出恶少作威作福的闹剧,因为陈濯也在的缘故,周诚心里其实有些动摇。
但是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陆少珩。
陈濯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滑了过去。
这边发生的一切陆少珩都看见了,他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没有屈尊过来替这个新欢解围的意思,只是朝周诚招了招手,笑得一脸无辜。
陆少珩的这个笑容,让周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谢思文的邀请:以后有机会吧,谢哥,陈老师,先失陪了。
说完,他没等谢思文同意,就转身回到陆少珩身边。
9
第九章 《雪人》(4)
周诚一回到陆少珩那里,就半真半假地表现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陆少珩伸手将人揽过,温柔地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抚着。
不经意间,他转头朝谢思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目光却像是在看着陈濯。
谢思文可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今晚自己算是被陆少珩彻底下了脸面。一想起那个人的嚣张劲儿,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爷爷的,这个姓陆的给我等着,今天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谢思文今晚喝了不少酒,在酒精的怂恿下,他一把操起桌上的酒瓶,腾地就站起身。
同桌的其他人也在酒精的刺激下昏了头,齐刷刷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争相要当谢公子的马前卒。
一群人正准备动手,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少珩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了舞台,平日里拿鼻孔看男人的钢管舞女郎,此刻正挂在陆少珩的身上,带着他来了一段热舞。
陆少珩跳舞的时候很性感,他的衬衫领口不知何时打开,衣领微敞,额发全部捋到脑后。在舞台迷幻灯光的照射下,甚至可以看清汗珠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滑进他的胸口。
台上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血脉喷张。但无论两人的舞蹈动作是多么性感热火,陆少珩的手一直都虚虚地扶在女郎的腰上,居然是意料之外的绅士。
谢思文在台下不由得看呆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你有没发现,他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看着看着,谢思文被酒精迷醉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点,要把陆少珩开瓢的冲动也没那么强烈了,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一蹦三尺高:操!不会在看我吧?他难道要对我伸出魔爪了?
见这架是打不起来了,陈濯重新靠回了沙发里,随口敷衍道:也许是呢。
陆少珩承认自己今晚没有掌握好分寸,喝得就有点多。
刚从舞台上下来,他去了趟洗手间,之后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到了中庭,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
这个亭子在花园的正中央,四面绿树环绕,花园里开着一大片紫藤萝,平时陆少珩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抽根烟。
只是今天园里不止他一个人,陆少珩在亭子里站了还没一会儿,灌木丛后面就传来一阵响动。
很快,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别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这个男人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音调拖得老长,有些大舌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很容易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离开你,我们有没有可能
陆少珩待在这儿原是打算醒醒酒,没想到一不小心,灌了满耳朵的八卦,他倒是没有听墙根的兴趣,只是这个时候出去,难免会和对方撞个正着。
为了避免尴尬,他又重新靠回了栏杆上。
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说得很清楚。
另一位主角也是个男的,声音倒是挺动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无情:所以在你喜欢我的那刻起,所有的一切就该结束了。
啧啧,又是一个走肾变走心的悲情故事陆少珩被迫听着这两个人的爱恨情仇,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像有几分耳熟。
我知道会是这样,可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喜欢你一开始的那个男声又说道,这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听得陆少珩都要为他心碎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想要什么?另一个人的态度依旧很冷漠,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丝毫没有顾念往日的情谊:蔡正国导演的新戏正在找演员,我可以安排你去试试。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微不可查的低吟打断,衣料的摩擦声,拉链的碰撞声,以及刻意放大的粗重呼吸,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煽情。
哟,陆少珩掏了掏耳朵,心想,一出活春宫呀。
周诚,你醉了。然而这一切的暧昧,都被男人制止,空气里的情欲气息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一样: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少珩这才认出来,原来灌木后面的那两个人是陈濯和周诚。这么看来,周诚不是个纯粹想投机上位的,对陈濯还是有挺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趁着醉酒,对他吐露真情。
可惜流水无情,真心错付,遇上了陈濯这么个心比金刚石还硬的人,对旧人无情至此,连春风一度就不再愿意。
陆少珩这热闹看得太认真,没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上正顶着绿光,毕竟这个周诚清醒时勾搭的还是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园子里就没了声响,想必是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陆少珩在这亭子里待了老半天,被初春的冷风一吹,越发头昏脑涨。
他寻思着找一间休息室小坐一会儿,结果刚一转身,就眼前一黑,往前栽倒了下去。
迎接他这颗金贵的脑袋的,不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而是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就在陆少珩倒地的瞬间,被人一把托进怀里。
热闹好看吗?他面前那个人问。
陆少珩没有回答,眼前的这个怀抱太过宽阔,迎面而来的气息有些意外,又有点熟悉,更多的是让他觉得安心。
既来之则安之,陆少珩在这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大剌剌地一趴,竟然不愿意起来了。
陈濯并不排斥美人的投怀送抱,但这个人若是陆少珩,结果可就不大一样了。
他见这个人一见面就在耍无赖,冷声道:没事了就起来。
我不要。陆少珩把脸埋在陈濯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难受着呢,让我靠一会儿,别这么小气。
陈濯脸上不情不愿,但也没有把人推开,而是安静地抱着陆少珩,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晚间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南方春天独有的湿冷气息,时有时无的花香从园子里飘上来,将这小小的凉亭与门里的灯红酒绿隔绝开,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小世界。
此时已临近午夜,狂欢还未结束,远处的音乐依旧震天响,时不时有欢呼声传来。但是当墙上的时钟走向十二点的时候,DJ截断了节奏感极强的舞曲,换上了一首柔美抒情的曲子。
而上一秒还在舞池里群魔乱舞的人们,默契地拥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一起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这是这家夜店每晚的保留节目。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到了陆少珩这里也不例外,远离人群的花园里,他轻轻哼了两句歌词,伸手环住陈濯的脖子,将脸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带着他一起在亭子里绕起圈来。
身上挂着一个耍酒疯的大活人,陈濯只能搂住他的腰,配合着陆少珩杂乱无章的步伐,避免两人一起摔倒。
你知道我是谁么?乐曲过半的时候,陈濯突然在陆少珩耳边问,紧紧相贴的胸膛,让他听见了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
你是谁又有什么要紧。陆少珩闭着眼睛,拥着着陈濯,跟随着舞步进进退退:现在你在我的怀里,我就拥有了全世界。
陈濯哑然失笑,心想陆少珩没有愧对他四海远播的威名,调情的酸话信手拈来。
一首曲子结束,空气中的令人心动的暧昧氛围如潮水一般褪去,就像是魔法最终要十二点后消失一样,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
仿佛相拥时的心跳与悸动,都是短暂的幻觉一场。
陆总需要帮忙吗?
花园尽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彻底打破了迤逦的梦境,原来是同桌的几个小年轻见陆少珩出来之后许久未归,结伴找了出来。
我要走了。
陆少珩扭头答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松开陈濯,就要转身离他的全世界而去。
直到几年后,陈濯都说不清那个时候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当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先他一步做出选择,在陆少珩离开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陆少珩回过头望着他,脸上写满了有何贵干这几个大字。
陆少珩,你不是在追我吗?面对陆少珩这个无辜的表情,陈濯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
这就是你的诚意?陈濯问。
听陈濯这么说,陆少珩扬了扬眼梢,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他往前迈出一小步,略微靠近陈濯:重申一下,我不是想追你,我只是想和你睡觉。
陆少珩顿了顿,开始把责任推到陈濯的身上:你不给我睡还不让我去和别人睡,还说你不是在故意吊着我?
陈濯没想到有人发表这种渣男言论的时候,居然如此大言不惭,一时间无言以对,松开了陆少珩的手。陆少珩像是真的对他没有一丝留恋似的,转头就往外走。
陆少珩最后的这个举动,让理智在陈濯的脑海里彻底落了下风,他快步走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拽起陆少珩的胳膊,气势汹汹地就往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陆少珩虽然醉得厉害,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柿子,两人刚走到转角的阴影处,他就一把将陈濯推到墙上,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原本只是个试探性的吻,陆少珩正思考着要不要给他一点时间适应,陈濯就不甘示弱地回吻了过来。
这天闹到最后,以两人互相撕咬着撞进一间空置的休息室收场。
陆少珩这人在床上有时有股子穷讲究,时不时要搞点小情调,结果这天晚上他还没使出他那些屡试不爽的花招,就被陈濯扑倒在了沙发上。
见陈濯今晚这么主动,陆少珩心里很高兴,但他发觉自己被陈濯反剪着双手扣在镜子上时,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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