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皇帝并非没有犹豫。
对于敌人,他一向手段毒辣,但对于一心忠于自己的人,他从来都是厚待,唯有燕国公例外。
他对燕国公,多有亏欠。
燕国公于他而言,亦臣亦友,这些年又为他担了不少骂名,他对燕国公,一直心怀愧疚,此时,自然也是狠不下心来。
燕国公明白皇帝的顾虑,施了一礼后,跪下道:“臣年岁已大,只要是为了大岐,为了陛下,即便要了臣这条老命,臣都在所不惜。若陛下只是在顾念臣,却因此失去对付西瑜的良机,臣就算是自缢投河,也是死不瞑目。”
言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沉厚的声音响彻勤政殿。
皇帝仍然做不下决定。
连楚见状,随父亲俯身,“臣爱慕公主,上天眷顾,臣亦得公主青睐。但是,值得与公主许诺一生之人,不应该是奸臣之子,若父亲与臣能够‘还清’罪孽,在百姓眼里付出应有的代价后,臣才能清清白白地与公主共赴一生。”
连楚知道皇帝的软肋,因为,他们的软肋一致。
果然听到连楚提到虞逸,皇帝只犹豫了小片刻,下定了决心。
“朕向你们承诺,定会保你们平安。”
此事关系重大,不知之后走向,牵涉其中难免有危险,因此皇帝初衷,并不想让虞逸知道此事,否则,她定会主动加入其中。
然而连楚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虞逸有这件事的资格,即便危险,他也希望虞逸能够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他不希望剥夺虞逸选择的机会。
此外,他觉得,这件事由承王转述最合适。
承王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由他说最合适。
但他还是去做了。
在虞逸从燕国公府出来,被他邀上马车后,他向虞逸说明了一切。
虞逸了解事情经过后,联想起仇遥突然的坦白,很快猜到了仇晔的目的。
于是,她提出和承王做戏,先是在承王府吵架,让西瑜人相信二人关系破裂,之后便是今日,演上这么一出,引西瑜兵入瓮。
随后,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仇晔对此深信不疑。
仇晔自傲,自认为拿捏人心一流,了解了承王所想所需,却并不知道,于承王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承王看着暴怒的仇晔,淡淡笑道:“说起来,本王还得谢谢你,解开了本王的心结。”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为从前毁了虞逸的梦想而耿耿于怀。
他为自己挖了一个坑,在虞逸逃避的同时,他也在逃避。
他一直害怕虞逸会抢走属于他的东西,是因为他始终没有直面面对挑战。
而当他问虞逸是否想成为储君,她答想的那时,他的心结忽然解开了。
那一刻,这些年来的担忧和害怕都变成了现实,但他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措,反而,他彻底轻松了下来。
已经发生的事,他再也不用去担心了。
那感觉就好像,心头滋生多年的苔藓,一朝被清除。
同时他也明白了,连楚让他和虞逸说明此事的原因。
他想要给承王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解开心结的机会。
当然,他并不认为连楚是在为他着想,毕竟连楚对虞逸以外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外热内冷的。
他很清楚,连楚这般做是为了虞逸。
为了让虞逸的身边少一份敌意。
对于承王的感谢,仇晔权当做讥讽。
他怒不可遏,又不想就这么让自己这段时日的隐忍白白作废。
他拔剑出鞘,看着将他包围其中的大岐将士,咬牙喊道:“拼死一战!”
他从西瑜调来的,全都是他事先从西瑜各军营中挑出的精锐大将,并经过他的精心调训。
此时面对绝境,他们丝毫不感到畏惧,反而和他们的太子一样,血液隐隐沸腾,眼中除了愤怒,还掺了些嗜血的兴奋。
他们武力惊人,刀戟狂舞,滔天气势足以以一敌十。
然而,大岐将士人多,个个也都是经过挑选出来的良兵,加上西瑜兵被包围着,再怎么勇猛行动也有所受限,所以大岐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
虞逸站在皇帝身边,亲眼看着两方战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将士之间的厮杀。
不一会儿的功夫,西瑜兵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大道。
很快,西瑜方只剩下仇晔。
许承和穆柔同时瞄准了仇晔,随后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好胜心,下一瞬,他们足尖点地,跃向仇晔。
仇晔刚砍伤一名大岐兵士,一抬头,就见两个人朝自己冲来。
他只一把剑,防谁都不是,且全身已失了力,完全没有抵抗的机会。
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同时横来两把剑。
将剑架到仇晔脖子上的那一瞬,穆柔立刻看向虞逸。
她的眼神在发光,仿佛在说,她为公主争气了。
看着这样耀眼的穆柔,虞逸扬起明媚的笑容,毫不避讳周边的人,大声道:“不愧是我的好柔儿,真棒!”
这么一夸,许承不乐意了,“还有我呢?”
“你年纪不大,脸倒挺大。” 穆柔学着殷娇娇的语气,讥笑道:“你比我慢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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