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虞逸才晕晕乎乎地离开了燕国公府。
连楚送她到了门口,却不能迈出府门。
虞逸同他招了招手,看着值守的官兵合上府门,她才后知后觉地抚上酥麻的嘴唇。
她分明是来看望安慰连楚的,怎么到最后,反倒是她被安慰,还占了人家那么多便宜呢?
不过,看连楚心情没怎么受影响的样子,她也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她走向马车,决定回宫。
忽然,停在旁边的另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
“逸儿。”
看到车厢里坐着的承王,虞逸心头一沉。
承王与燕国公不和,又亲自告了燕国公的罪状,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是来看望燕国公的。
而落井下石,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承王停留在此,多半是在等她。
正如她所料,下一刻,承王道:“你有没有空,和皇叔聊一聊?”
此时虞逸对承王的心情十分微妙。
她知道,承王所为没有错,但她非圣人,她也有私心。
承王明知道她心仪连楚,却以那样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置连楚于困境,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
哪怕,事先暗示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这让她不禁怀疑,在承王的心中,自己是否远远没有那个位置来得重要,否则那样疼爱她的小皇叔,为何一点儿也没想过她的感受?
她静静地望了承王许久,意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情绪,但什么都没有。
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承王府前。
虞逸沉默地下了车,跟着承王进入府中。
她一踏入厅内,承王府的仆从便将准备好的糕点果食端了上来,显然早就知道她会来。
她无心用食,闷声道:“小皇叔想和我谈什么?”
承王沉吟片刻,反问道:“逸儿,你是否想成为储君?”
虞逸一愣,似是对承王不同以往的直白而震惊。
毕竟,依照承王的性格,他从来不会把这种话问出口。
他一向多想,又怕别人多想。
察觉到虞逸的惊诧,承王笑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更何况,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
虞逸默了默。
过了片刻,她定定地望着承王,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我想。”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野心的。
她的母后,出身将门,生性好武,但因为所谓的闺训,不得不压抑喜好,变得温柔淑德。
殷娇娇聪明颖慧,可成日只能与主母姨娘勾心斗角,让自己的天赋泯然于后宅之中。
穆柔一身高强武艺,却因为女子之身,无法驰骋沙场,施展满腔抱负。
世间多有不公,虞逸无法一一消除,可她做梦都想着,至少让女子也能够拥有选择前程的机会。
可是,即便是她,也被困于其中。
十岁那年,她便知道自己无法继承皇位。
随着看到女子身上发生的不平事越多,无力感不断侵蚀着她。
她只能凭着有限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尽可能地去照顾那些孤苦飘零的姑娘。
至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就连做梦都不敢奢想。
然而,连楚出现了。
他说他会帮助她,实现她的梦想。
紧接着,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而她,也终于得到了父皇的认可。
从前她逃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望,与其去争取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还不如彻底放手,至少,也能让她的小皇叔安心。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有了希望,她就不想再压抑自己。
她想要和承王公平竞争。
承王早有所料般,轻笑一声。
随后,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虞逸,幽幽道:“逸儿,你不要太天真了,你真以为坐上那个位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你太单纯,朝廷上的事你能看透几分?就拿燕国公来说,他固然奸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这么大胆,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干那些勾当?”
虞逸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切都是皇兄的授意?”
虞逸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向承王。
她心中浮现起一个念头。
而承王接下来的话,则证实了她的猜测。
“皇兄登基后,许多支持原太子的大臣心怀鬼胎,不曾真正臣服于皇兄,可他们表面并无过错,至少,他们手脚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于是,就需要一个‘奸臣’来除掉这些所谓的忠臣。”
“内乱过后,改朝换代,国库亏空。赋税来得太慢,但提高赋税,又易引起百姓对朝廷的怨愤。所以,就需要一个‘奸臣’来充当恶人,卖些不重要的官职,再适当地贪污一些,敛财自然就快了。”
“而要做这些,只凭一个人是难以做到的。所谓的结党营私,也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的必要步骤而已。”
“我与燕国公政见不合,也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朝廷之中不可一方独大。唯有两股势力旗鼓相当,方能保证朝廷之平衡。我与燕国公,都是一心为朝廷,不,准确说应该是为了皇兄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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