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副官领着季处长进入司长办公室, 但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去, 到了后面的司长休息室。
    这地方季斯杰以前来过一次，当时这里的主人还是那个富态可掬的前任司长。
    相隔几年，季斯杰发现这间休息室的装潢还是老样子，但氛围变化很大。
    起居室沙发上搭着一块鹅黄色的长绒毛毯，一看就不是聂司长的审美；茶几上，摆了一碟子小点心，五颜六色的；旁边置物架上，堆了一摞书本，皱巴巴的，看起来是学龄儿童适用的教材。
    此外，餐桌边还端坐着一个正在低头写作业的五岁小孩。
    如此居家的画面，让季处长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虽然他早知道聂司长对这位特勤司最年幼干员颇为关照，但想破头也想不到能关照到这个程度。
    是叶起招人喜欢，还是因为顾非凡的缘故爱屋及乌了？
    因为冲击太大，季斯杰过了好几秒才把注意力从为什么司座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转移开。
    这时聂征从旁边走廊出来，手里还端了个茶盘。
    斯杰来了啊。聂征很随意地对这位忠心下属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沙发的方向，坐。
    季斯杰坐下了，怀着很强的不真实感。
    他看到英明神武的司座大人亲自斟了三杯茶，然后娴熟地摆好，而顾非凡作为司长副官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依旧坐得四平八稳。
    麻蛋，该不会被任濯那小子说中了吧！
    聂征到好茶，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身体往后一靠，道：顾非凡，你来说。
    好。顾非凡点头，看向季斯杰，事情要从349年前说起
    付若思走的时候，把她的个人智脑终端也带走了，因此这会儿没有视频可以放，不过那段穹镜发展史顾非凡已经倒背如流，复述一遍也是很容易的。
    聂征慢慢喝着茶，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以客观而平静的语气讲述两个世界的恩怨，心思却不自觉跑偏。
    真好看啊，他想。
    年轻人的五官非常漂亮和干净，眉眼鲜明却没有什么攻击性，瞳仁是黑的，但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清澈的深褐色，说话的时候咬字清晰、声音清越，简直完美。
    其实不止容貌与身形等外在的东西，这人的举止、气质，乃至思想与灵魂，都异常合乎他的心意。
    不知道是因为所有条件都符合了，才让他那么喜欢，还是因为先喜欢了，才觉得对方所有条件都符合。
    不过，那都不重要。
    司长
    被顾非凡的穹镜发展史震惊之后，季斯杰看向他最信赖的上司，明显是想要从后者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种骇世惊俗的东西，一般人接受起来确实没那么容易。
    聂征给了季斯杰一个确定的眼神，是真的，第21届踔绝之后，卫延被选中送去碎金城，经过一种叫做信念重塑的试验，已经完全变成了维护殖民者的傀儡
    半个小时后，季斯杰恢复了平静，离开之前，他郑重地向聂征行了一个击胸礼。
    待季斯杰走后，聂征说了一句，没问题了。
    根据情绪感知，季斯杰对他的感受跟以前比起来略有变化，但还是以崇拜和敬畏为主，那代表对方依然信服自己。
    顾非凡不知道聂征的信心从何而来，但这人既然说没问题，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聂司长的信任名单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首先必须是C类居民出身，然后是超凡能力比较强大，最后必须单身。
    C类居民出身导致他们在出生之后遭受不公平对待，觉醒之后实力提升，就很容易对居民等级制度有想法，而且实力强大的超凡者心气也会比较高，当得知整个穹镜被殖民的真相后，反抗的意愿也更强烈。
    最后，单身表明这人没有明显的软肋。
    这就是第一区的麦克雷不能被聂征纳入考虑的原因，尽管麦克雷实力强横，但聂征不愿意冒险，如同他认为麦克雷不会拿他的一大家子冒险。
    同日，第一区，华章城，大区安全部长宅邸。
    麦克雷的长女麦薇安正在与父母道别，小姑娘对即将展开的旅程充满期待。
    我到了碎金城就给你们打电话。麦薇安昂着头，对她的母亲说：不要担心，下个月开大区联合会，爸爸还可以顺道去看我。
    虽然麦克雷家属于第一区A类居民中最有权势的那一级别，在第一区境内想去哪里都没问题，去其它友好大区旅游问题也不大，但碎金城是不同的。
    那座城市属于大区联合会直管，与十二大区的往来存在严格管制，没有足够的理由，各大区高官及家眷并不能随意进出。
    麦克雷搂住妻子的肩安慰道：放心吧，那是碎金城最好的学校，条件肯定差不了，薇安这么聪明，一定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的。
    麦夫人拉住女儿的手，又细细叮嘱了好一会儿。
    与父母告完别，麦薇安对她的弟弟道：迪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陪陪妈妈哦。
    七岁的麦迪安比较酷，淡定点头：这还用你说。
    好。麦薇安笑靥如花，又对被保姆抱着的小妹妹说：瑞安，你也要好好长大哦。
    最终，麦薇安登上了早已发动的汽车。
    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女孩子，看着熟悉的一切渐行渐远，她坐直身体，对前排副驾驶位上的女人道：西维亚老师，如果提出申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半年回一次家呢？
    被叫做西维亚老师的女人扭头看向小姑娘，露出安抚的微笑，不用担心，你会喜欢那里的。
    麦薇安大概也是知道半年回家一次的要求有点逾越了，不过还是被女人的话语安慰到了一些，便不再说话。
    女人重新坐正，面朝前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很快，你就不会想家了
    三天后，顾非凡带着叶起在二楼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遇见了任濯。
    应该说，这回是任干员主动找过来的，他给了顾非凡一个大信封。
    什么啊。顾非凡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份精美的请柬，邀请人是新任军务部长。
    新任军务部长任毅原为712军团的军团长，5月份前部长搞政变的时候他没有参与，据说还有向评议长举报的功劳，因而在事后得以连升三级。
    在当了几个月代理部长后，如今任毅终于正式升任第七区军务部部长，明日宴会就是为庆祝此事而办的。
    这事应该邀请司长吧。看完请柬，顾非凡有点不解。
    司长当然是要邀请的。任濯道：不过司长重职在身，不一定有时间参加，所以部长就让我专门给你递一份请柬。
    从血缘关系来说，任毅是任濯的堂兄。
    依据严苛的居民等级承袭制度，任濯的伯父继承了祖父的A类居民身份，而他的父亲则被降为了B类，如果不是任濯觉醒了超凡能力，他们家跟伯父家的差距还会更大。
    如今任毅高升，任濯作为任家唯一的超凡者，以后前途肯定差不了。
    顾非凡深受聂征宠幸的消息，在巅峰城高层圈子里早不是秘密，交好顾非凡，就等于间接交好聂征。
    任濯因此受了他堂兄指示，务必要把这位顾副官给请去。
    好吧。看到那个信封，顾非凡想到自己刚来特勤司的时候，还托任濯查过恩十七的部队序列，投桃报李，就算还人情了。
    他没太在意这件事，见到聂征随口报备了一下，谁知道聂司长竟然也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穹镜》第112章 ，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38章。
    第113章 去我家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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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巅峰城, 中央区，军务部长官邸。
    华灯初上，宾客陆续到来。
    一辆特勤司牌照的军车驶入官邸门廊，立即就有人通知了任部长。
    有名身穿特勤司制服的年轻人迅速从驾驶位下来, 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长靴落地, 下车的男人身形高大、气势轩昂。
    这便是第七区最炙手可热的强权人物特勤司司长聂征。
    目前第七区, 比聂征有权势的没他有战斗力，比聂征有战斗力的, 唔，似乎并没有那样的人。
    得到消息的任毅大步过来迎接，聂司长, 真是稀客！
    面对过于殷勤的军务部长，聂征礼貌微笑道：任部长乔迁之喜，这么大的事，聂征怎敢不来？
    任毅也笑, 哎，这算不得什么，还是要多谢聂司长捧场。
    一个部长对一个司长这么客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任毅能从第七区的八个军团长中脱颖而出，最后登上军务部部长的宝座, 离不开他认得清形势。
    绝对不能得罪聂征，这是第七区高官们的生存之道。
    以前有人说李成贤扶持卫延当特勤司副司长是为了打压聂征，然而几个月下来, 聂征依然风头强劲，而那位卫副司长已经入了土, 所以该怎么做大家心里有数。
    被主人迎进大厅，聂司长脱下身上大衣, 有侍者上前要接，聂司长却将衣服给了身后的年轻人。
    年轻人熟练地将衣物收进空间仓库。
    这年轻人便是聂征的副官顾非凡，虽是觉醒不到一年的超凡者，却也不可小觑。
    任毅注意到了这位年轻副官，笑道：这位是顾副官吧，不愧是特勤司精英，果然一表人才。
    顾非凡立即道：任部长谬赞，下官不敢当。
    气氛和谐的寒暄完毕，聂司长被任部长引着往宴会厅走。
    从人口规模来看，第七区其实不亚于现实世界中的一个大型国家，不过由于社会制度被人为设计和安排得极为简练，因此政府高层人数并不多。
    任部长这次宴请，基本把第七区的高官全部囊括，除了部长和司长级别的大人物，还有中枢部门的处长和主任们，大家相互熟识，现场气氛颇为热闹。
    见聂征到来，不管心里怎么想，那些高官们自然都是要过来打招呼的。
    顾非凡发现聂征应付起这种场面相当得心应手，姿态很高，但言语得体，让人挑不出错来，几个跟他搭过话的高官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顾非凡没有参与那些高层大佬的谈话，但还是遇到不少前来跟他攀谈的人，有以前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他表面礼貌应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那些人的自我介绍都懒得去记。
    应付完来自守备司的一位督察，顾非凡终于得到片刻清静，他走向一侧的餐台，打算拿点东西吃。
    刚穿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的食物曾经粗劣到令他印象深刻。
    当然，今天宴会上的食物都不会差，尤其是各类精美漂亮的甜品和点心。
    作为一名合格的奶爸，顾非凡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叶起应该会喜欢。
    挑了最漂亮的一个小蛋糕收进空间仓库，他便停了手，一个就能让小孩开心好久，过犹不及，他可不会犯江宜犯过的错误。
    看一眼聂司长所在的方向，见那人还没有脱身的迹象，顾副官就管自己吃东西了。
    没一会儿，任濯过来，还带了两杯气泡酒。
    任濯大概以为聂征会来是因为顾非凡的劝说，便道：多谢，这回我欠你一次。
    对于任濯的错误认知，顾非凡没有出言解释，只是接过酒杯跟对方碰了下。
    他同任濯相处久了，觉得这人除了有点傻白咸，本性倒也不坏。
    如果不是B类居民出身和拥有一堆A类居民亲戚，估计任干员也可以进入聂司长的信任名单。
    碎金行动之后，固有的一切都将被打破，包括A类居民的阶层特权。
    毫无疑问，未来的穹镜会是个以超凡者为主导的世界，战斗力才是唯一的话语权。
    届时，今晚宴会厅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跌下高台，沦落为他们原先最看不起的低阶层，任濯除外，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那种变化。
    刚喝了几口酒，聂征就过来了。
    发现司长现身，任濯和顾非凡赶紧站起。
    接受了任干员的问好后，聂司长对他的副官道：走吧。
    顾副官没有多话，立即一副忠心耿耿好下属的模样，跟上大BOSS走人。
    到了门廊，有侍从上前询问是否需要代驾服务，被顾非凡拒绝，司长座驾就停在前院右侧，并不远。
    顾非凡将聂征的大衣从空间仓库取出，然后道：司长，我去开车过来。
    聂征：一起。
    现在门口没什么人，聂征也不摆司长的架子，接过大衣展开一甩，搭上肩头之后同他的副官共同走向停车处。
    临上车之前，他突然伸手揪住顾副官外套上的肩带，把人拖近了一点。
    你是不是喝酒了？聂征问。
    顾非凡楞了一下，有些心虚，喝了一点。
    我来开车。松了手，聂征自己上了驾驶座。
    这个世界也有交规，虽然守备司管不到特勤司的车，但酒驾总归不好，喝了酒的兼职司机没有立场反对，只能乖乖去副驾驶位。
    军车驶出军务部长官邸，顾非凡突然发现车辆行进方向有问题，呃，司长这条路不对吧？
    路没错。聂征若无其事道：既然你不能开车，那就不回行政区了，去我的官邸过夜吧。
    顾非凡：？？？
    聂征在中央区的宅邸是他当上特勤司副司长时得到的，那是个占地面积颇为可观的花园别墅。
    作为官邸，房子在交付的时候就配齐了家具物品，连带三名服务人员，分别从事门房、保洁和厨房工作，由政务部机关事务处付薪水。
    当副司长的时候，聂征就不怎么回来住，升正司长之后，回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反正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没什么重要机密，当然就算有，那几个工作人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晚上房子里都是不留人的。
    不过服务人员白天都会过来，房子一直也是随时可以居住的状态。
    将车开到花园车道尽头，聂征利索地下了车，顾非凡还有点磨磨蹭蹭，他其实更想回行政区，但那个想法被大BOSS驳回了。
    喝酒不开车，这是铁律。
    就算巅峰城晚上没什么车，守备司巡警看到特勤司车牌还会自动回避。
    什么，你说让司长开车？
    身为下属，这种要求你好意思提吗？
    本来以两人的能力，步行横穿整个巅峰城都只是小菜一碟，然而外面风大，有被吹到感冒的风险。
    你不怕生病也不行，因为司长不同意。
    进入宅邸大门，里面果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聂征径直大步往前走，顾非凡只好跟着，然后他发现自己被领进了厨房。
    会做饭吗？聂司长问。
    顾非凡：不会。
    泡茶和冲咖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没关系，我会。聂征说着脱下大衣朝后一丢，也没回头看顾非凡是不是接住了，顾自挽起袖子，走向操作台。
    打开一个柜子，他拿出件黑色厨师围裙往腰间一系，又拉开冰箱问：你想吃什么？
    顾非凡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点懵，卡顿了一下才道：我吃过了。
    还喝了酒。聂征回身冲顾非凡笑，那我做个暖胃的浓汤吧。
    冰箱的照明打在这人身上，系着围裙的样子非常凸显腰胯线条和双腿长度。
    哦，都、都可以。顾非凡喉咙紧了一下，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