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深深的感情。
「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感觉。」凌卫忽然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你爱着一个人,只想他回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我一直觉得你这种爱情,充满邪恶。也许,其实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邪恶和正义之分。」
他在艾尔怀e动了动,轻声说,「扶我起来。」
在那次残忍的审讯后,他从没有这样温和地对艾尔说过话。
艾尔不禁拧了拧眉。
凌卫把掉到床单上的声明稿拿起来,再看了一遍,「我记住了。现在,可以开始录像了吗?希望这段视频可以尽快放上公开资料库。」
录像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房间中本来就设置了录像仪器。
「等一下。」艾尔又用了一次指纹密令,从墙内置的柜子e,取出衬衣和军装,丢给凌卫,「穿上。我不希望卫霆的身体被人看光。」
看着久违的军装,彷芳唇消失的羞耻感,忽然又回来了。
凌卫抚摸了一下熟悉的布料,用最快速度把军装穿上。
似乎转眼之间,他又变成了意气风发的新凌卫号舰长。
「开始吧。」
凌卫出现在镜头e,背诵着艾尔指定的声明稿,一字不差。他明白,只要有一个字错了,这份可以为凌谦纾缓舆论压力的视频也许就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
「各位联邦公民,我是凌卫。有关近日出现的,我身上存在伤痕,是被无血缘弟弟凌谦虐待的谣言,我在此做出澄清。我在凌家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虐待,肩膀上更没有所谓的烙印。」对着镜头,凌卫脱下军装外套,把衬衣钮扣打开,露出自己平滑结实的肩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这种荒谬谣言做出澄清,下不为例。」
停顿一下后,他继续背诵稿纸上的内容,「另外,我也要在此重申,我在中森基地的公开声明,依然有效。把我所有公民决定权付给艾尔洛森少将,让艾尔洛森少将成为本人监护人,是本人诚实愿望,也是本人的自由权力……」
「停。」艾尔忽然说。
凌卫停下,不解地看向倚床而立,正拿着手持显示屏在监视录像效果的艾尔。
「第一段说得不错,第二段不够真实。」艾尔以指导的口气,不轻不重地说,「看着镜头,认真,真实地说。」
视频重新开录。
但进展很不顺利。
第一段总是很好,第二段却总被艾尔叫停。
他就像一个严厉,而且一丝不苟的导演,在拍摄自己的惊天作一样,要凌卫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头重复。
「停。」
「停。」
「停!」
「你要让全联邦的人相信你的决心,把你的一切,包括生命,都交付给我的决心。」
「如果你所说的配合是真的,如果你真想我放过你的弟弟们,你必须更认真一点。」
「…………」
「对着镜头,说出那一段话,真正的,放弃自己。」
「想帮助凌谦,首先,你要让我满意。」
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
也许有几百次吧。
凌卫对着摄像头,麻木地念着声明……我所有公民决定权付给艾尔洛森少将,让艾尔洛森少将成为本人监护人,是本人诚实愿望……
头好疼。
像有人拿着一根棍子在脑浆e面粗鲁地搅拌着,像又闻到了审讯室漫的血腥味。
想晕过去,可是必须坚持。
他亲手去掉了肩膀的刺青,才获得了这个机会,他必须做到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必须如此坚持,硬和自己过不去似的,执拗的,坚持。
他只想回家。
只想回到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身边。
我们是凌家子孙,真正的军人。
应该挺身而战,不屈求存。
记住我们立下的誓言!
「停!重来。你要把这段声明念到完全真实,把这段声明刻到心e,从心底明白,这具身体已经属於我,我可以让它装载我希望的那一个灵魂。你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你已经放弃了,早就放弃了。」
「你不过,是想把我逼到崩溃。我已经承诺配合了,但你,却还是这样苦苦相逼。」
「这一句可不是我写好的_词。继续,录出我满意的效果,你的弟弟就可以洗清冤屈。」
凌卫举起手,啪啪拍打着发胀的脑袋。
对着摄像头,竭尽所能凝结模糊的焦距。
他可以做到。
厌倦了被艾尔洛森当成牛羊宰割,厌倦了被困在这绝望的天地,他必须做到一点什么。只要做到一件事,他就有希望,可以做到第二件,第叁件……
「……让艾尔洛森少将成为本人监护人,是本人诚实愿望……」
凌卫拼尽所有残存的力气和精力,坚定地念着这些谎话。
哥哥。
我很爱哥哥。
不管做了多少错事……不管我有多么糟糕……
哥哥。
如果我对哥哥撒了谎,哥哥会原谅我吗?
会的。
会的,我的弟弟。
很久以前,你们就告诉过我。
现实,本来就是a脏的。
谎言,有时候是因为太爱。
这一刻,对着镜头,言之凿凿地说着不敢置信的谎话,我终於明白到,为了保护喜欢的人而撒谎的心情。
很久之前,我们就发过誓――我们的爱,是从身体到心灵的契合,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离间。
任何事,包括谎言。
任何人,包括艾尔洛森,包括卫霆,包括所有、所有企图把我们分开的人。
「嗯,这一次很好。就此为止吧。」
艾尔洛森这句话传入耳中,坚持了一夜的凌卫终於双眼一闭,栽倒在地毯上。
他感觉到艾尔洛森把他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他想睁开眼睛,催促他立即把视频放上公开资料库,让凌谦早一刻洗刷冤屈,但他找不到一丝力气。
头很疼,很疼。
比第一次在嘉奖大会上,第一眼见到艾尔洛森时还疼。
他能感觉到,自己无比虚弱,而另一个灵魂在深处蠢蠢欲动,随时会挣破桎梏,跃出海平面。
他忍着又开始漫在口腔、鼻尖的血腥味,狠狠压制着它,那个卫霆。
对不起,你不能出现。
也许我这样分隔你和艾尔洛森,对你而言很残忍无情。
但是,这就是现实。
争夺、计谋、谎言……卑鄙的伎俩、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
我们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战,仅此而已。
爱,本来就没有邪恶与正义之分。
第六章
在联邦以万计的高等学府中,位於观止星的观止大学,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在高等学府中的地位,近似於联邦军校中的征世军校,政治家和商界领袖都不遗馀力让儿女们在学校占据一个荣耀的名额,因为学生只要一脚跨入校门,就已经写出了一半的锦绣前程。
征世军校的学生在毕业后,如无意外,一律效命於军部,成为军部的中流砥柱,高级军官。
而观止大学的学生毕业后,除了一小半继承家业,成为各顶尖行业的精英外,大部分则进入联邦政府,实现他们平步青云的梦想。
甚至连当今的联邦总统,巴布,也是观止大学的毕业生。
在这么一所历史悠久,有着浓厚学术气氛的高等学府里学习,是令人感到幸运的一件事,当然,即使是这些幸运的小黄雀们,也仍会对大学之外的事情感兴趣,例如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凌卫指挥官事件,就是他们私下里常常兴奋讨论的话题。
女孩子们甚至还会把凌卫帅气的海报,挂在自己独立寝室的墙壁上。
只不过,在偶尔把好奇的视线投向校外后,这些精英学生们还是会记起自己的本职,把视线收回来,投向前方高高的讲台。
今天在大讲堂的讲台上的,并非是白发须眉,德高望重的德克教授。
正相反,此刻站在讲台上发表看法的,是一个颇具争议性的人物――内藤仁教授。
叁十年来,这位社会学者常常因为自己和大众格格不入的见解而备受诟病,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成为观止大学的正式教授,今天这一节课,不过是因为德克教授病了,内藤仁教授又刚好在德克教授家里做客,所以临时请他过来充当客席。
结果,这位客席教授,脾气不改当年,竟然又挑选了一定会引起争议的题目来讨论。
因此,当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有学生忍不住举手,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教授,我并不认同你的看法。如果复制人也可以拥有人权,那么自然人的地位又在哪里呢?假如承认复制人在器官移植的医学用途外,还有其馀的人性价值,那么,拥有复制人的人,生命就可以无限延续了?这世界上最基本的公平将毁之一旦。」年轻气盛的男生站起来说。
另一个学生,推着他鼻梁上的眼睛,老气横生地说,「根据联邦法律,复制人只可以用在医学用途,但绝不允许代替人类。一旦主人死亡,其复制人必须立即销毁。」
内藤仁教授伸着脖子,用昏花的老眼朝着下面看了半天,也看不清学生胸前的名牌。
他很快放过了念出对方名字的打算,笼统地称呼着,「这位同学,你混淆了我的说法。确实,现在联邦之中,有很多特权人士,拥有自己dna的复制人,他们在生病的时候夺取复制人的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可以活得更久一点。许多人担心,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特权分子甚至可以利用复制人让自己永生不灭,因为,你们也知道,大脑记忆复制技术,现在也日新月异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把手在半空中挥了一挥,强调着说,「请各位注意,对於联邦这一条法律,我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和你们一样,厌恶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可以利用特权永生不灭,别人只有一条生命,他们却可能拥有许多条生命。这样不公平。我要说的是……」
他停下,喘了一口气。
接着说。
「……复制人本身。复制人本身的权力,人权。」
「但联邦法律早就规定了,复制人根本不能定义为人,也不可能具有人权。」下面有学生这样说。
「为什么呢?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忽然之间,下面的声音多了起来。
许多人在回答。
「他们是人造的,非自然孕育。」
「《复制生物工程概论》上写的,制造复制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制造人类,而是出於医学考量。对於复制人,应该视为药用品。」
「药用品,怎么会拥有人权?」
「如果承认复制人的人权,社会哲学方面要如何诠释人的定义呢?不是和我们一样有人类的器官,就可以视为人类。」
「培养舱中的人造物……」
类似的争论,其实从复制人试验成功的那一年起,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多少年来,自然人权论远远压倒广义人权论。
被自然孕育而出的人类,对科学制造出的,和自己有着同样五官四肢,同样器官的生物,充满好奇,同时也充满不安。
每当想到由科学液培养出来的人形物,有可能替代真正的人类,甚至在大街上,挤在人群中行走,而不被察觉,人们都有种头顶上的蓝天会塌下来的恐惧。
随着复制生物技术的成熟,联邦法律在有关复制人方面的规定,也前所未有的严厉。
无独有偶,联邦的死对头,帝国,也对复制生物技术,有着同样的恐惧。
「各位,请安静下来。」内藤仁教授努力作出把双掌往空中按下的姿势,等了好一会,课堂总算安静了一点,尽管下面还有嗡嗡的馀音。
「是的,同学们,你们考虑得很对,在哲学方面,在社会学方面,复制人都出了一个难题。我们总是要不断考虑自身本源,到底什么是人?到底怎样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人权?」教授用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陌生青涩的脸,「可是,我们难道不能暂时放开法律的考量吗?用法律来规定人的定义,这是可笑的。我们能不能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人性的存在呢?」
下面的馀音已经消失了。
或者是因为教授沉重的语气,或者,是因为他脸上流露的挣扎。
学生们没有再出言顶撞。
「人性,我认为这才是认定人的基础。虽然条条框框看起来很重要,但追本溯源,为什么不从意识和人性的角度去阐述人类呢?我认为,即使是复制人,只要他有作为人的独立意识,有作为人的感情,那么,就可以将他认定为人。」
好一会,下面才有反应。
「可是教授,这是悖论,《复制人管制法》里说明,复制人严禁拥有独立意识。」
「假如有复制人,在特殊的情况下被唤醒,并且拥有了独立意识和个人感情呢?」
「那它就是一个违法产物。」
「不!那他就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
讲台下轰地一下。
又乱成了一团……
叁个小时后,这段观止大学客席讲座的视频,传送到了常青星王宫。
女王陛下坐在她喜爱的小办公室里,抚摸着沙发饰物上的流苏,看完了这段平平无奇的大学课堂视频。
她似乎这段日子过於劳累,脸庞显出一丝苍白,不过,王族身上流露不健康的苍白,往往又会显得更优雅高贵,毋庸多言,不管何时何地,女王陛下总是散发着令人仰慕崇拜的厚重感。
「那里面有什么令您感兴趣的吗?陛下。」视频播放结束,屏幕自动隐藏入墙后,皇太子韩特菲勒亲手为她端了一杯她喜欢的丁香花茶,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这位内藤仁,最近总是在各个着名学府出现,听说,他多次的讨论,都涉及到复制人的人权问题。」
「复制人的人权?怎么可能?真是个痴人说梦的傻子。」
「是吗?」女王转过头,轻轻地扫视儿子。
在她并不严厉的视线下,皇太子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他猜想自己又有什么地方让女王不满意了,但又无法聪明犀利地立即明白到,他到底踩到了母亲哪一条纤细的神经。
这种感觉,让人不禁窝囊而且厌恶。
「不提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了。你调查得怎么样?」女王不再为难他,换了一个严肃的话题。
「如您所愿,我找到了帝国毒物监测系统上的毒药名单。」
皇太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芯片,挥了挥带着控制指环的右手,电脑系统从裂开的墙壁中平伸出来。
芯片插入电脑后,各种各样的毒药名,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帝国有联邦这么一个大仇家,各方面的保卫措施都做得非常严密,包括毒物监测,他们提防的毒药很多,名单很长,缓缓地在屏幕上滚过。
皇太子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当「开普林斯」这个名字在屏幕上闪过时,他听见女王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但是,女王并没有叫停,她继续坐着,假装在注意屏幕,一直到整份名单都在屏幕上滚动完毕,皇太子把芯片从电脑上拔下来,看着依然把视线停在屏幕上,但焦距却定在远处的母亲。
看得出来,女王在思索。
开普林斯,竟然出现在帝国的毒物监测名单上。
这说明了什么?
这种毒药,只对联邦王族有效,但是,帝国的人却在防备一种对联邦人绝对不会产生危害的毒药。
这说明了什么?
她心里念着古老的祝福咒一般,反覆地问着,这说明了什么。
但在更深的地方,却清楚地知道,和她的愿望相反,一股莫名的危险正涌向她最牵挂,最心疼的那个孩子。
帝国里,一定有人洞悉了科林的身份。
一定有人,知道科林身上有联邦王族的血统!
这可以置自己的亲生骨肉於死地的秘密……
女王感到,有什么勒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小办公室内的空气清新器彷佛忽然坏了,无声运转中源源不断产生焦虑的气味。
她需要一点时间,才可以镇定下来。
「佩堂修罗呢?」
「他嘛……」
「还没有查到他的去向吗?这个人,也是逆刺小组的成员,忽然无影无踪,有可能是到帝国去了吗?」
「抱歉,陛下,我并不清楚。」皇太子恭敬地回答,「佩堂是修罗家族的继承人,他本人就拥有许多资源,如果他想隐瞒行踪的话,别人是很难追查的。不过,我查到了您上次要我追查的事。」
「要你追查的事?」
「您要我去查军部是否有开发针对科林一族基因的毒药,不是吗?据我查到的结果,军部的科学部,这几年并没有开发出针对其他血统的基因毒药。毕竟,要针对基因开发一种毒药,耗费的资源太大了。不过这样一来,要铲除帝国的那个科林,联邦可能要付出更大代价了。」
皇太子看着母亲的脸色,不动声色地说。
内心里忍不住溢出快乐。
让英明的,永远睿智威严的母亲哑巴吃黄连,这种事情,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是的,那是你心爱的儿子,你的私生子。
你以为自己给了他高贵的血统吗?
也许吧。
不过同时,你也给了他致命的破绽。
如果他身上没有你的血,开普林斯怎么可能伤害到他?你又怎么会如此惴惴不安?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女王稍稍回了一下头,她看见儿子垂着手,谦恭如常。
「科林确实是军部的心腹大患,但是,他的价值,也不正在於此吗?」出了一会神,女王重新捧起皇太子为她亲手泡的丁香花茶,矜持地喝了一口后,低声说,「军部现在的状况,看到了吗?一百年了,这个全联邦的最大特权集团,终於出现裂痕。洛森和凌家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修罗家则在一旁虎视眈眈。王族总算等待到最有利的局势出现,这一切,不能说没有帝国科林的一份功劳。」
什么功劳?
居然!
还在为科林说好话!
皇太子垂下的手,猛然攥了一攥,然后轻松地笑着说,「您说的是,陛下。可是,我们总不能去感谢联邦的敌人吧?」
「韩特菲勒!」女王忽然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严肃的语气,让皇太子的心脏急跳了两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能改掉自己自大轻率的毛病吗?你这个样子,又让我怎么放心把整个王族交给你?」女王碧绿眼眸的颜色变得深沉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帝国,而是军部。王族夺回辉煌的机会就在眼前,军部叁大将军世家斗争激烈,正t极一号防线获得大胜,但联邦人把荣誉归於指挥官凌卫身上,反而因为视频公开的风波而对军部更加失望,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削弱军部的力量,让军部形像在全联邦再一次崩毁。」
女王充满魄力和骄傲的言语,彷佛让房间的温度也上升了。
想起恢复祖先们的辉煌这伟大目标,皇太子的掌心也感到发热。
他暂时忘记了对那个私生子的嫉恨。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母亲?」
「让帝国的科林知道,他唯一的对手正动弹不得,现在是再一次冲击正t极一号防线的最佳时机。」女王丢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优雅地微笑,「凌卫在艾尔洛森的掌握下,再次担任指挥官出战的可能性等於零。联邦军部这一次,会派哪个指挥官上阵呢?我很期待。」
联邦以千万计的球星,其中一颗星球上,一间小巧的办公室内。
母子二人的一番对话。
庞大联邦的命运轨道,在这分诡异神秘的气息中,转向不可知的未来。
第七章
凌谦从琳琅满目,挤满了整个立体大衣柜的高档服装中,取出最不起眼的飞行服。
脱下身上的衬衣西裤,换上按他身材量身定做的黑色飞行服,身上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衣料完全贴合在肌肤上,包裹健康强壮的身体,肌肉线条在布料下凸显无遗,这样的设计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使身体不受任何羁绊,可以更好的驾驶战机。
凌谦还记得,他第一次穿着飞行服出现在哥哥面前时,哥哥惊叹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得意不已。
哥哥永远都那么害羞,明明是欣赏得不得了,明明看见这么帅的弟弟,忍不住动了心,脸颊都发红了,眼睛都看得发直了,还故意装出一副正儿八经,不为所动的模样。
让凌谦恨不得扑上去,好好的咬他两口,把牙齿印留在哥哥身上。
把心,留在哥哥身上。
换好飞行服,凌谦在书桌前坐下,静静待了几秒钟,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面对电脑。
刚刚播放过的视频静止着,停在最后一秒,最让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就在视频窗口的正中央,带着令人欣赏的正气、镇定。
凌谦关掉视频窗口,冷静地接通凌家大宅后方的控制中心系统。
他很冷静。
因为此刻,在他看完那段据说已经流传在全联邦的视频后,所剩的感觉,就是彻头彻尾伤心的冷,和怒到极点而骤然收敛的静。
哥哥身上,那个属於他的刺青,消失了。
他们的,爱的铭刻,消失了。
没什么可以形容凌谦看到那段视频时的感觉,他坐在电脑前,眼睁睁看着哥哥替自己辩解说,没有虐待的事,眼睁睁看着哥哥打开衬衣,露出他爱抚过无数遍,亲吻过无数遍的肩膀。
可是那个「谦」字,不见了。
不见了。
那一瞬间,凌谦觉得自己,也不见了。
他要找回来。
把哥哥找回来,找回被艾尔洛森夺走的哥哥,就能找到不见了的自己。
这个计划他早就计算过,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那并不重要,哥哥正被艾尔洛森关在洛森庄园里,他和哥哥被隔绝开来了,他必须这样做,去传达一个明确的信息。
对於凌家来说,哥哥很重要;为了哥哥,凌家可以做到最大的牺牲――包括将军亲生子的鲜血。
这一个信息,必须让哥哥知道。
同时,也让所有人知道。
女王废除《联邦公民自由人权法》第两百叁十条的建议书已经上呈,联邦最高法院正摇摆不定,担心任何决定都会引发联邦民众的哗然,凌谦要下一剂猛药,用自己做药引,推动这个进程。
凌谦英俊的脸庞上只有冷冽,熟练地输入着命令。
电脑已经接上大宅的控制中心。
和其他两位上等将军的宅邸一样,凌家大宅占据了相当辽阔的一片地域。上等将军和家人的生命安全极为重要,尤其他们本身就和军部关系如此紧密,手握大量军事资源,可想而知,在如此大面积的宅邸中,并不仅仅只有寻常的生活起居场所。
不管是修罗家族、洛森家族,还是凌家,在他们的居住地里,无一例外的配置着一流军事设备。
反侦测雷达系统、流离炮、冷激光炮、无线电极墙网……
还有,微型战机!
凌谦的目光沉静如水。
这段时间,他一直焦虑,浮躁,绝望,像个没长大的没出息的孩子,但是这一刻,他恢复了军人最刚毅的一面。
因为,他即将回到战场。
他要为哥哥而战。
键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凌谦输入命令的同时,凌家大宅后院的宽阔平地上,沙土诡异地流动着,一个圆形顶舱正逐渐露出真容,并缓缓打开。
土层下,是凌家大宅的微型战机机库。
在圆形顶舱下方五百米处,小型宇宙飞艇静静停泊。在宇宙飞艇内,一台崭新的微型战机,凝聚沉默内敛的力量,守候在此,蓄势待发。
花了叁十二秒接通飞艇内的控制台,凌谦输入命令,启动战机自动检测,注入满额能量,调整跨度线……以上命令完成后,他的脸上露出执着而温暖的笑容,输入了最后一个系统命令,卸载所有攻击性武器。
做好这一切后,他离开房间,走下楼梯。
「凌谦?」经过大厅时,被刚好也是走出房间的凌夫人看见了。
「妈妈。」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凌夫人奇怪地看着儿子的飞行服,「接到军部的任务吗?」
「嗯,训练任务。正好,待在房里久了,身体都快生锈了。」凌谦轻快地回答。
凌夫人习惯性地举起手,轻触儿子的脸颊。
她最近都在担心这个孩子,外界的传媒太可恨了,居然能想出凌谦虐待凌卫这样可耻的谣言,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有人把那些造谣的恶人统统杀死就好了,下一刻,又为自己会有如此狠毒的想法吃惊。
「没出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妈妈,不要老是疑神疑鬼啦。」
作为母亲,凌夫人可以感觉到凌谦的笑容里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这是真实的笑容,和昨天那种强颜欢笑完全不同。
也许,是今天流传在资料库的那段视频让凌谦振作起来了。
「没什么事,妈妈,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凌夫人叫住他。
只是出於心头一种模糊的感觉而叫住儿子,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凌夫人犹豫了一下后,试探着问,「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嗯?」
「你哥哥的视频,在资料库,现在很多电视台也在播放这条消息。」
「哦,是那个。」凌谦不在意地应着。
体内的某一条神经,被撕裂般蓦然地巨痛。
「不管怎么说……你哥哥为你说话了,他亲口说的,虐待的事纯属谣言。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放心里去了。」凌夫人尽量不流露自己的情绪,温和地劝说着凌谦。
其实,凌卫在视频中的后半段说的那些话,让凌夫人也感到伤心失望。
什么公民决定权托付给艾尔iddot;洛森少将,什么本人的诚实意愿,说得如此铿锵有力,如此坚决,没有一点舍不得。就算爸爸在二十年犯下大错,但是妈妈并没有伤害你呀,妈妈对你,一直都是当成亲儿子一样地疼惜。
就在刚才,凌夫人还为此在房间里偷偷掉泪。
但事情总要分两方面看,至少凌卫在视频里公开为凌谦作出了澄清。
他对弟弟还是有感情的。
想到这一点,对凌卫有所埋怨的母亲,又不禁在心里为长子说起了好话。
毕竟是自己一手抚养的孩子,而且事实对於他的冲击,一定也很大。
那孩子,也许也正待在洛森庄园里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一见他。」
「妈妈说的是哥哥吗?」
「当然。他已经苏醒了呀,视频里看起来,消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屏幕的关系,脸色也苍白。」
「放心吧,妈妈,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凌谦把手掌放在母亲娇弱的肩膀上,神气地说,「到时候叁兄弟一起吃妈妈做的歌兰宽面,要放多多的歌兰香草。」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
「不说了,我要出门了。」凌谦朝着门口走,几步之后,又转回来,抱着凌夫人热情地亲了一口,凝望着她,笑着说,「妈妈,再见。」
「今晚可以回来吗?想吃歌兰宽面的话,妈妈今晚就做好了等你。」
「不,今晚不回来了,训练要持续好几天。妈妈,好好养身体,等哥哥回来哦。」
凌谦对凌夫人挥挥手,矫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从大门走向微型战机机库的路上,他打开了手腕上的通讯器,录下了一段话。
「凌涵,这段话我设为定时发送给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和你直接通讯,你一定会骂我愚蠢,然后阻止我的行动。」
「其实,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当你的哥哥,经常要看你的黑脸真让人受不了。有时候,我很想揍你这个装沉着的小子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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