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平闻言哈哈大笑。
    其实他现在的心情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根本不相信什么神佛鬼怪，更不信什么命运功德。
    可另一方面，早上他差点被花盆砸死这件事，又找不到一点科学依据来解释。
    因为得了小尼姑的随口指点，他进门前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一眼，才避免了被花盆砸死或者砸个半死的后果。
    其实就算周文平没抬头，也没有停下脚步，那个花盆也落不到他头上。
    洛雪还是会控制花盆，刚好落在他面前。
    如果是其他人摔下来的花盆，周文平会怀疑是小尼姑和这个人共同做局。
    可对象是王总的小儿子，他不觉得小尼姑有这么大的本事，连同王总一起来给他做局。
    很简单的逻辑。
    小尼姑如果有这个本事，还需要辛苦做局骗人吗？
    王总手指头里漏一点，就够小尼姑赚的盆满钵满了。
    周文平心性奸猾谨慎，本着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的想法，最终还是过来了。
    他停下笑声，随手拿起一根薯条慢慢吃着，问道：“你说我命里缺德，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周文平又笑了：“你这可是骂人啊。”
    洛雪摇头：“陈述事实罢了。”
    “事实？”
    周文平摩挲着下巴，怀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小尼姑。
    “小师傅有法号吗？”
    “圆慧。”
    “圆慧师傅，师从哪位大师呀？”
    “一觉。”
    周文平摇头：“没听说过。”
    洛雪微笑道：“先生听过哪位大师名号？”
    周文平神色一滞，别说，他还真没听过哪个和尚道士的名号。
    主要是他又不是什么宗教人士和信徒，压根没关注来着。
    对了，少林寺方丈叫释什么；来着？
    周文平没有回答，假装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又问道：“圆慧师傅，我是一个生意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说。”
    周文平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修德。”
    “修德？”
    洛雪认真道：“不错，你命里缺德，若是贫穷残疾也就罢了。偏又富贵多金，德不配位正是夭寿之相。”
    周文平听的心头火起，偏偏洛雪语调平静从容，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就是在陈述事实。
    可正因为她这样理所当然的话语，让周文平心中的怒意越发高涨。
    偏偏他又想学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做派，就更加憋火。
    “咳咳咳……”
    周文平剧烈的咳嗽起来，装模做样的嚼着的那根薯条，塞进了他的嗓子眼，让他咳不出又咽不下，很短时间就满脸通红呼吸困难。
    张洁一脸惊慌，端着可乐凑到他嘴边让他喝。
    周文平想喝，刚咽下去就喷了出来。
    洛雪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咽喉处。
    周文平喉头一声“咕噜”，塞在他嗓子眼的薯条被咽了下去。
    他急促的呼吸着，贪婪的呼吸着甜美的空气。
    “缺德便会福薄，福薄便会命贱，偏有家财万贯，德不配位，灾厄连连。”
    洛雪喝了一口可乐，轻声道。
    周文平也在喝可乐，一口气把一杯冰可乐全部灌了下去，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功德怎么修？给佛筑金身，还是给寺庙捐款？还是给你钱消灾？”
    周文平很想说这是一个意外，他只是无意中被食物卡住了而已。
    但是……
    万一呢？
    因为他仔细回顾了自己大半生，似乎真的算不上一个好人。
    商场如战场，他喜欢走偏门，坑过无数人，吞过许多财产，当然也让许多合伙人血本无归。
    如果从道德层面上来看，他的确是很“缺德”。
    洛雪摇头。
    “佛不需要金身，信徒才需要。寺庙不需要捐献，僧人才需要。我不需要钱，也无法替你消灾。能替你消灾的人，只有你。”
    “小师傅，什么意思？”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缺德是因为你欠了太多人，还回去或者帮一把，这就是积德，有德便能消灾。”
    周文平若有所思道：“请仔细说说。”
    过犹不及，洛雪不打算多说了。
    周文平三代人都经商，而且做的生意本身就带有坑蒙属性，从小耳濡目染，学的狡猾多诈极度自负。
    说得越多，破绽越多，反而不容易取信于他。
    洛雪虽然神念强大，但修为境界太低，不足以用神念来短暂控制对方的思维。
    她能做的只是以神念来影响他的思维，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让他患得患失摇摆不定。
    而且等周文平回去后，思维就会越来越清晰，理智回复后，很容易抓住她话语中的矛盾。
    所以洛雪不打算多说，只是让他自己去想。
    自己才最相信自己，而自己的想法，才不容易被自己推翻。
    洛雪透过玻璃窗看到窦巧珊正在向金拱门走来，便站起身，对周文平道：“先生，今日我枉谈天机，必损梵行，还望你勿谓言之不预也。”
    “你我初次见面，却损修行来指点我，你图什么？”
    洛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我的修行。”
    周文平这一点还是知道的，佛家弟子修行，讲究发下宏愿，然后身体力行的去完成宏愿。
    最有名的便是地藏王菩萨那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猜测面前的小尼姑，许下的誓言，多半是替人消灾解难或者传播福报之类的。
    周文平还想说点什么，却见洛雪已经出了金拱门餐厅，身形快速的融入了人群之中。
    是真的高僧，还是一个喜欢玩欲擒故纵的骗子。
    周文平十分矛盾，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不对劲。
    若是平时，他根本就不会搭理假扮和尚尼姑的这类骗子。
    他今天却古怪的搭理了，还让张洁出去找她，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自己跑了过来。
    那些所谓的缺德积德福薄夭寿之类的鬼话，他以往早就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居然在想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周文平用力的甩了甩头，看到旁边站立不安的张洁，心头来气就要吼她。
    却又想到小尼姑那句积攒功德，应该从身边人做起，不知怎的语气温和起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