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宴,宾主尽欢。
三老爷三夫人回到提名院,去宁钰房间转了圈,交代知满知意好生照顾。
出得门来,三老爷霸气的将三夫人扛回屋,定制款大号浴桶搬进来,鸳鸯共浴安排上。
“夫人,你帮我搓一下背沟沟。”
“让你锻炼你耍滑,连个背沟沟都要旁人帮,”三夫人捞过搓澡帕,一帕子甩在三老爷胸膛上,“趴下。”
“诶!夫人真好。”
啵!三老爷迅速袭击了下三夫人的唇角,美滋滋趴到浴桶沿儿。
“吱——”
门开了。
不是吩咐下人去睡,明早再倒洗澡水吗?
卖苦力搓背的三夫人和心猿意马的三老爷大惊,同时降低身子,双手搭在浴桶沿,谨慎的露出眼睛查看。
然后看到他们的宝贝闺女,披头散发,双目空洞无神,抱着圆枕,连鞋袜都没穿。
慢吞吞,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在床前停住,半垂着头。
什么情况?
四目相对,夫妻俩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夜游。”三老爷伸手在闺女眼前晃了晃…穿了衣服的。
“不能强行叫醒夜游之人。”三夫人斩钉截铁道。
夜游这种事,在夫人圈里可是热门话题,城西王员外的小妾,张氏武馆大弟子,菜市场第二家卖豆腐的小儿媳妇……太多了,不胜枚举,全都有夜游的毛病,且症状不一。
“我们引她回房,夫人你牵左手,我牵右手。”三老爷心中隐隐有个担忧。
“不成,没看她抱着枕头吗?引回去还会来。”
听三夫人如是说,三老爷心口一紧,不好的预感加深,真想将这个碍事儿的小崽子扔出去。
“听说有的人突然遭遇大变故会生出夜游症,闺女从前好好的,一定是在望京的时候……可怜的孩子……我决定了,从今晚开始,我要陪闺女一起睡,直到痊愈。”
闻言,几个月不得纾解的三老爷心碎,委屈道:“夫人,那我呢?”
“你?”三夫人恍然大悟,“一家三口老睡一张床委实不像话,你随便找间屋子先对付一宿,明儿我搬到闺女屋睡,你再回来。”
他需要的是床吗?他需要的是夫人!三老爷欲哭无泪,必须再苟延残喘争取一下,“夫人……”
“哐!”
门关上了。
三老爷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枕头,又抬头望了望高悬的圆月,绝望的辛酸泪奔流到眼眶……
聚宝院,大房居住的院子。
柳心躺在床上梦魇不断……
“啪!”
“你个小贱货,贱胚子,和你娘一样水性杨花!可怜我儿啊,你死得好惨,死不瞑目……来人,把这个小贱货拉出去,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把她给我拉到军中去……”
灵堂之上,一脸凶恶相貌的老妇人肝肠寸断,被骂小贱货的小姑娘披麻戴伏跪在蒲团上,瘦小的肩膀抖如筛糠。
爹死了。
死在青楼。
祖母说是娘害死爹,娘跑了,祖母要送她去做军妓……
“不要!”
昏睡中的柳心浑身一震,猛然惊醒,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喘粗气。
“不要?”
浓重的酒气,嗓音阴沉暗哑钻入耳中,随之耳垂被咬住细细磋磨…很痛,黑夜中,柳心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顷刻,耳垂放松,刺痛减轻,男人的嗓音愈加阴翳冰冷,“不要男人,还是不要我?”
柳心不敢说话,说什么都是错。
“说话!”男人耐心耗尽,修长的手指几乎将细长的脖子整个握住。
手指收缩,窒息感扑面而来,柳心双手抓住男人坚硬如铁的手腕,汗毛倒竖,“咳咳…大哥哥,不要……”
“这么说是不要我了?”
徐宁炆逆鳞被触,宛如一头蓄势的饿狼,“那你要谁,赵修吗?凭你也配?”
柳心周身僵硬,止不住战栗。
“我没有……唔……”
锦被掀开,整个人一百八十度翻转,下巴被一只强横的大手掐住,被迫以俯卧的姿势朝后仰头,口腔充斥野蛮原始的气息,淹没苍白的辩解……
徐宁炆披着月光来,披着月光离开。
门敞着,夜风将月光吹进房中,柳心双手抱膝,低低抽泣。
“小姐,”丫鬟放轻脚步进来,掩门点灯,拉过锦被将一丝不挂的柳心裹住,心疼的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小姐,可怜的小姐,呜呜……”
柳心抬起朦胧泪眼。
“小吟,为什么我不姓徐?如果我是徐心,不是柳心,他一定不会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这般恨我,折磨我,为什么……”
隔日一早,六小姐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黄朝在梦中被徐壮提溜到聚宝院,顶着一群人的注目礼走向床榻。
桃腮杏眼、芙蓉如面,弱柳扶风、病态盈盈,直叫人一颗心不自觉软成绕指柔。
“有劳黄神医。”柳心靠在床头,纤白柔荑软塌塌搁在脉枕上,覆盖一块白娟。
好软、好柔。
声音也好听…第一印象很重要,容他梳理一下措辞。
黄朝思量好引起病美人注意的说辞,白眉微动,余光骤然瞥见目光炯炯的宁钰。
……还是算了吧,命和饭票比较要紧。
“钰哥儿于我有恩,六小姐且放宽心,待我请完脉,定能药到病除。”
“嗯。”柳心微笑,乖巧柔顺。
隔着白娟,搭手号脉……
脉搏很慢,力道薄弱,果然很虚弱。
哪些原因会导致心律不齐呢?
心功能不全,低血压,贫血,低血糖……理论知识电流般从脑子里流过,积郁成疾…吹风着凉…受到惊吓…哎呀呀,到底是哪种?
中医一道,不仅是技术活儿,更是经验活儿,接管原主记忆,理论上他已经学会,实际上——
技术经验双零蛋,会看病才有鬼咧。
徐宁钰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屋里分明站着两个大夫,还把他叫来。
装作深思的样子,视线无意中扫过……
等等…以他安慰过上百位红颜知己的经验来说:
这位六小姐下颌类似手指印的暗痕…虽然涂了厚厚一层粉,细看还是很明显…刚才他还暗暗惊奇这位六小姐生的娇弱,双唇却很丰腴,殷红如血,却忽略了她是一个病人。
病人,嘴唇红肿,手指印,眼角微醺,脖子也不对劲儿……
艹,有钱人果然会玩!
是哪个禽兽(禽兽徐宁炆在仓库打了个两个喷嚏),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水一样娇柔,不好好爱护,把人家吓成这样……好嫉妒…气煞某也!
对方必是这位六小姐熟识之人,才会替对方隐瞒。
既如此……
“六小姐近来可是梦魇缠身,夜不能寐?”
“小姐昨夜做了一宿噩梦。”柳心的丫鬟替主子回答。
“是了…正值春夏换季,白日闷热、夜里寒凉,加之先前连日大雨空气潮湿,湿气上涌侵入肺腑,六小姐沉郁淤积比常人更易梦魇。盗梦惊寒,长期积累的郁结喷涌袭来,这才一夜病倒。”
脑细胞飞速运转,黄朝努力搜索原主脑中关于抑郁症、惊悸的治疗方案。
宁钰看向屋里另外两位大夫……
三人诊断结果一样,不过六姐姐常年缠绵病榻不是什么隐秘,动动脑子不难猜到。
药到病除,才能真正试出这个冒牌的本事。
“三位大夫医术超群,难得聚拢,不如每人开具一道药方,你们三人互评,既能取长补短,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还想试探呢…黄朝腹诽,当下允诺,“吾以为甚好,两位觉得呢?”
另外两人也同意。
最后三人一致认同黄朝的方子最优,里表兼顾,用药温和,极适合体弱虚寒之人服用。
黄朝心安理得接受两位同行的奉承,状似无意瞥了眼宁钰。
治疗郁结成病的药方,原主脑子里有二十多张,取原主最常用的一张,就算不能十分对症,也能对上七八分。
小小书呆子,还想跟他斗?呵呵!
从聚宝院出来,黄朝一路跟到提名院。
“……钰哥儿,当初是我见识浅薄,没有认识到钱票子的重要性,我要的也不多,看一次诊半两银子,卖药方也成——”
“公子。”徐壮迎上来,黄朝不得不闭嘴。
“如何?”
徐壮递过来两张信封,“说是足以以假乱真。”
“不过是给仗势欺人寻个依托,真不真的倒没什么要紧,有这样东西就成。”宁钰打开信封,拿出信封里的东西。
一张告身,一张介绍信。
“这是什么?”黄朝歪头瞅了瞅,字儿都认得,合在一起不认得。
“好东西。”宁钰将文书装回信封,大步跨进门槛,“走,当官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