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沉默。
    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虽然《向着地雷前进》的收视率第四天有所下滑，变成1.529%。
    但第五天再次升高到1.601%。
    它在1.500~1.700%这个区间稳定了下来。
    1.500~1.700%是什么概念？
    是这部剧虽然算不上真正的现象级，但在非现象级中属于绝对的大老。
    湖蓝卫视也因此赚的盘满钵满，12000元/秒的广告费羡煞了无数电视台。
    当然，看走眼就看走眼吧，傅松也不在意。
    他关注了几天《向着地雷前进》的数据，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
    甚至连《士兵突击》今天首播都没关注。
    等傅松想起此事，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打开电视准备看两眼，结果发现已经播完了，无奈之下只好睡觉。
    结果睡得正香，忽然有人拍门。
    无奈之下他只好起床，发现是王宝。
    傅松奇怪的看着他：“你二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王宝不好意思一笑：“傅总，我……我紧张。”
    “紧张什么？”
    “我怕收视率不好，您再赔了。”
    说着，王宝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你给我的片酬，你还是收回去吧？”
    傅松有些无奈，眼前这家伙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实在。
    因为《人在囧途》和《泰囧》的成功，王宝饰演许三多的片酬，傅松是按一集50万结算的。
    也就是说，30集电视剧下来，他赚了1500万。
    这在所有电视剧演员中，已经算得上是天花板了。
    毕竟原版《士兵突击》拍摄完成，总共才花了900万，而主演电视剧的演员，一集也就三五万。
    拍拍王宝肩膀，傅松将银行卡推回去：“我一集给你50万，是因为你值这个价。
    再说就算《士兵突击》真赔了又怎样？我亏得起。”
    他说的是实话，《士兵突击》虽然王宝片酬很高，但其他人因为名气不大，花的钱并不多。
    即使傅松拼命往里砸钱，也才花了不到3000万。
    他将《士兵突击》放到粤省卫视首播，谈好的价格是1500万。
    投入3000万，播放1500万，可不意味着傅松一定会赔钱。
    因为《士兵突击》的版权还在他手里。
    卖完首播，只要反响好，还能卖重播。
    首播1500万，重播怎么着也得800万。
    如果能找10个电视台重播，就是8000万，两倍利润直接有了。
    王宝摇摇头：“《士兵突击》肯定能卖一些钱，只是您和粤省卫视签的广告招商合同……”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按合同上5000元/秒的价格计算：一集电视剧可以插播大约10分钟的广告，获利300万。
    三十集下来总共9000万。
    如果收视率为0.600%，傅松差不多要赔5400万。
    再加上3000万的成本，8400万直接就没了。
    自己若将自己1500万的片酬拿出来，傅总只要找7个愿意重播的电视台，《士兵突击》剧组就不会亏本。
    但自己不拿，就要找9个电视台。
    别看7和9只差2，可难度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听完王宝的想法，傅松心头瞬间充满感动。
    他强行板着脸：“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回去睡觉，也不看看时间，都凌晨三点了，时间管理大师啊你？”
    王宝一愣，忙道：“我可不是时间管理大师，傅松你平时那么忙，还能把工作做的井井有条。
    您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傅松刚出现的那点感动直接消失：“你……给我滚！”
    好不容易把王宝撵走，傅松才躺好，门再次响起。
    傅松气坏了，他怒气冲冲推开门：“我是你小子……管总，你是啊？”
    来人正是管正会。
    管正会看着脸黑的傅松，语气有些忐忑：“小傅，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快请进，喝茶！”
    对王宝傅松可以训斥，但管正会自然得客客气气：“管总，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吗？”
    管正会犹豫片刻，问：“小傅，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觉得《士兵突击》首播的收视率能有多少？”
    傅松一愣：“首播收视率？这个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了吧？”
    管正会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吗？
    左右睡不着，就过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傅松瞬间无语。
    合着您睡不着，就得拉上我是吧？
    只是他有些奇怪，自己给粤省卫视做了保底，也就是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对方都稳赚不赔。
    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可对方竟比自己更焦虑。
    彷佛猜出傅松的想法，管正会叹了口气：“小傅，有件事你不知道。
    昨天粤省卫视的副台长因为私人问题，被上面调走了。
    郑总说新的副台长会从内部直接选拔。
    我在粤省卫视干了五年，是这个职位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只是我工作做的虽然不错，我那个竞争对手也丝毫不差。
    真要pk，我们两个是五五开。
    加上郑总更看重有能力的人，所以……”
    傅松瞬间听出管正会话里的潜台词：管正会有希望更进一步，但他的竞争对手能力比他强。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管正会是很不利的。
    但若自己的《士兵突击》能一炮打响，有这部电视剧的光环加持，老管就能后来者居上，由劣势转为优势，成功的希望更大。
    傅松挠挠头。
    从私人感情上，他更希望管正会能赢，毕竟只要老管升迁，自己也算有了“从龙之功”。
    加上管正会比郑新潮年轻了八岁，将来接替郑新潮职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自己的根基在粤省，特别是彩蝶文化娱乐，以后肯定会和粤省电视台建立长时间的合作关系。
    所以管正会胜利，傅松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精力。
    “管总，关于《士兵突击》的收视率，您完全不用担心。
    我向你保证，它的首播收视率绝不比《向着地雷前进》差。”
    傅松果断大包大揽，因为现在自己表现的越自信，管正会就会觉得自己越有能力。
    而作为一个领导，他的手下不能全是拍马屁的，还要有做事的。
    只有手下把事做好，自己才能稳坐钓鱼台。
    果然，管正会看傅松的眼睛亮了：“你说真的？”
    “如假包换！”
    “《士兵突击》的收视率能突破1.432%？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岂止是1.432%？以《士兵突击》的质量，最少也得2.432%！
    像《向着地雷前进》那种妖艳贱货，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好，说的太好了。我相信《士兵突击》，更相信你！
    既如此，咱们就一起等待收视率出炉。”
    “呃……”彷佛一盆愣住直接浇到头上，傅松后背全是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吹过头了。
    收视率最少2.432%……
    2.432%是什么概念？它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作品的范畴，达到现象级作品的级别。
    《士兵突击》是现象级作品吗？是。
    它的首播收视率能达到2.432%吗？不一定！
    因为首播收视率和电视剧质量关系其实并不大，它靠的是前期的宣发。
    只有等连续播放几天，口碑慢慢发酵，收视率才会有质的攀升。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嘴贱吹牛逼？
    安静的苟着，等《士兵突击》口碑发酵它不香吗？
    现在好了，一旦自己预判错误，势必给管正会留下华而不实的印象，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但傅松又不能辩解，而且不仅不能辩解，还得继续装作信心满满的样子忽悠。
    他都快编不下去了。
    终于，上午9：38。
    管正会电话响起，是凌婫。
    他眼睛一亮：“收视率出来了，我昨天专门嘱咐凌婫，让她一有消息立刻给我打算电话。”
    说着，管正会接听，并打开免提。
    殊不知见他这个动作，傅松不仅后背，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自己这是完全被架在火上烤。
    果然，对面传来凌婫的声音：“管总，好消息，《士兵突击》的收视率创了新高。”
    “真的？具体是多少？”说完还看了傅松一眼。
    凌婫：“2.845%！”
    “你说多少？”管正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845%啊！我看了三遍，绝对不会错。”
    “太好了。”管正会直接挂断电话，看傅松的表情全是激动，“小傅，还是你厉害啊！
    你不知道，我已经两个晚上都没睡觉了，可你不仅睡得香，预判的也准。
    从今天开始，我要向你学习！”
    将管正会送走，傅松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刚才他都快吓死了，好在《士兵突击》给力，不然绝对是大型社死现场。
    只是，傅松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士兵突击》首播不应该如此火爆才对，因为按照傅松的预测，这部剧前期应该在1.500%左右。
    只有等许三多彻底成长起来，在巡视演习中抓住老a的队长袁朗，才会爆发。
    比如原版《士兵突击》的首映收视率就不高，而原版《士兵突击》播放前，军旅题材的电视剧热度就已经非常高……
    等等！
    原来如此！
    傅松恍然。
    他一直拿原版《士兵突击》作比较，却忘了原版《士兵突击》是没有《战狼2》的热度的。
    现在《士兵突击》和《战狼2》完全来自一家公司，那些喜欢《战狼2》的人，肯定会看一下《士兵突击》的首播。
    不仅如此，《士兵突击》首播结束后，良好稳步提升。
    第二天，它的收视率就突破了3.000%，达到3.012%。
    第三天，更是达到3.547%的最高值。
    第四天，收视率开始回落，这个傅松估计应该是红三连二排五班的剧情，有一点点拖沓。
    但依旧为3.255%，而且相信很快就会有好转。
    彩蝶文化娱乐这两天可谓喜气洋洋，虽然之前的几部电影都票房大卖，但说到电影和电视剧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大家信息都不是很足，甚至已经有人抱着先学习再提高的想法。
    结果万万没想到，第一部就火遍了半边天。
    傅松摆摆手，示意余山：“行了，有什么好欢喜的，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彩蝶以后的发展。”
    余山连忙点头：“傅总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对了，您知道《向着地雷前进》现在的收视率是多少吗？”
    傅松一愣：“多少？突破2.000%了？”
    “突破2.000%？怎么可能！”余山哼道，“之前湖蓝卫视是占了《士兵突击》没播出的便宜，才弄出了个伪爆款。
    现在《士兵突击》一出，对方立刻显出原形。
    他们的收视率已经跌到0.655%了。”
    “什么？0.655%？”傅松大吃一惊。
    其实真要说起来，0.655%的收视率已经不算差，毕竟对卫视来说，黄金时间的收视率都在0.500%徘回。
    可问题是湖蓝卫视模彷自己，和广告商签订了阶梯式价格方桉。
    在这个方桉下，0.655%收视率的广告费就变成了2000元/秒，绝对血亏。
    虽然不知道湖蓝卫视的负责人是谁，但傅松已经通过想象，猜出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
    而事实和傅松想的差不多。
    湖蓝卫视。
    余光林瘫坐在椅子上，彷佛霜打的茄子，没有半点精气神。
    忽然，他坐起身，表情狰狞且凶悍：“都怪《士兵突击》。
    如果不是粤省卫视横插一杠子，《向着地雷前进》的收视率怎么可能掉这么快？”
    助理在旁边跟着点头。
    余光林说的没错，《想着地雷前进》收视率下降，主要就是《士兵突击》。
    这和电视剧的播放形式有关。
    和电影不同，两部电影同时上映，只要质量够好，观众看完一部，还会花钱看另一部。
    比如傅松当初将《驯龙总动员》打击的那么惨，对方依旧收获了16亿票房。
    而电视剧若都放在晚上黄金档播，观众就只能看一部。
    当然，很多两部电视剧都喜欢的观众，会过段时间找个重播把另一部也看了。
    但那样一来不记入收视率的，一点用都没有。
    犹豫了半天，余光林忽然咬牙道：“不行，我不能吃这个暗亏。
    《士兵突击》收视率如此高，不是这部剧有多好，而是他们沾了《战狼2》的光。”
    说着，对助理道：“你立刻通过网络渠道，散播《士兵突击》的负面消息。
    我要把对方的名声搞臭！”
    助理一愣，有些犹豫道：“余总，这么怎么搞啊？”
    她实在是不明白。
    《士兵突击》她也看了，不管对节奏的把控，还是演员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真没什么可吐槽的。
    余光林抬起头：“怎么不能搞？就那个许三多，傻子一样的人，结果却成了兵王，这不是侮辱观众智商吗？
    对，就是侮辱智商，你就狠命攻击这个点。
    我还不信治不了他了。”
    助理点点头，表示知道。
    果然，第二天，网上就出现很多讨伐《士兵突击》的文章，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叫“花蝴蝶”的：
    “哈哈哈哈，刚才看了《士兵突击》，我差点笑掉大牙。
    这是何等脑残的编剧，才会想出这样的剧情？
    驴头不对马嘴，生拼硬凑。
    特别是主角许三多，这是个什么人？二傻子。
    干啥啥不行，弄啥啥不中。
    就这样一个人，竟凭借一个腹部绕杠，从全连最差瞬间成了全连第一。
    怎么可能？
    导演是把其他兵都当成傻子了啊？
    这就好比田径比赛，特别是100米短跑项目，因为天生劣势，统治短跑的全是黑人。
    黄种人和白种人就算在努力，也不能站上百米决赛的跑道。
    许三多也一样。
    如果说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慢慢提高，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我信。
    但兵王，呵呵，还是洗洗睡吧！
    相反，抗日剧《向着地雷前进》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部影片制作精良，加上吴可隆的精湛演技，怎一个快、帅、酷了得？
    我通过这部剧，充分感受到了中华民族团结一心，奋勇抵抗侵略者的坚持和果敢。
    也正是这部剧，让我意识到了老一辈革命先烈的不容易。
    他们艰苦朴素，他们无所畏惧。
    有了他们，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所以奉劝大家，晚上放松的时间本就不多，还是要选对节目，才不会虚度光阴。”
    此话一出，很快便获得十万点赞，直接登上热搜。
    余光林助理看到这一幕，瞬间便笑了。
    没错，花蝴蝶是她自己的号。
    她除了找人四处发帖抹黑外，还买了八万水军给自己点赞。
    至于剩下的两万点赞，当然是自来水。
    看来自己的文章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相信很快关于《士兵突击》的口碑就会扭转，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同时，助理也暗暗佩服余光林。
    如果不是他的提示，自己怎么可能直接找到《士兵突击》的弱点？
    傅松坐在办公室上网打发时间。
    《士兵突击》的成功，让他免去了唯一的后顾之忧，自然要好好放松放松。
    只是他浏览了几条新闻，忽然看到花蝴蝶的帖子。
    看完之后，傅松只感觉一阵蛋疼。
    你抨击《士兵突击》我没意见，毕竟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
    但你无故吹捧《向着地雷前进》是什么鬼？
    关键这吹捧一点都不走心。
    想了想，他直接在评论区留言：“@花蝴蝶大老，弱弱问一句，你说《想着地雷前进》中的吴可隆艰苦朴素。
    那么我想说，如果每天大鱼大肉也算艰苦朴素的话，我希望自己永远过艰苦朴素的生活。”
    他写了这么两句，本来只是发发牢骚。
    结果万万没想到，仅过去半个小时，就收到了上千条点赞，和数百条评论：
    “哈哈哈哈，说得好，我早就对《向着地雷前进》这部剧布满了。
    瞅瞅都拍的什么？
    手撕鬼子？手榴弹炸飞机？
    @《向着地雷前进》导演，拜托咱能不能走点心？
    要是让那些真正的革命老前辈知道你这么搞，他们就算在地下，也得被你再气死一次。”
    “楼上正解。
    不是说抗日剧不能拍，相反，我觉得应该大拍特拍。
    但有一条，你不能瞎搞。
    咱们的先辈当年是何等悲苦壮烈？结果你搞了一群装逼犯在那瞎得瑟。
    关键主角还和七个女性保持长时间的暧昧关系，你搁这开后宫呢？”
    “先不说这些大方向的，单论细节，我就各种无力吐槽。
    比如某位八路军干部讲话：
    ‘同志们，八年抗战开始了……’
    ‘同志们，抗日战争已经第七个年头了。
    还有最后一年，大家一定不要放弃。’
    我觉得这位八路军领导比起当干部，更适合算命。”
    “还有还有，这部剧某女主有句台词‘我爷爷九岁的时候就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害了，我恨日本鬼子。’
    勐一听还没什么，只是既然你爷爷九岁被杀害，那他是什么时候生下的你爸爸？”
    “你们一人才发现一句，我发现两句：
    第一句是，‘每人携带150公斤炸药。’
    这个……先不说能不能背得动，咱们平时用来装被子的尿素袋装满后是50公斤。
    也就是说，150公斤炸药需要装三个这样的袋子。
    你们就这样背着赶路，不怕招摇吗？
    第二句就更离谱了，‘八百里开外，一枪干掉鬼子的机枪手。’
    老大，你这可不是枪，而是导弹，洲际导弹！”
    “……”
    傅松看完这些评论，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部《向着地雷前进》，竟然有这么多bug？
    半信半疑的他专门快进播了一遍，并一点一点对照，结果愕然发现竟然都是真的。
    当然，傅松知道，这些错误应该只是演员念台词念错了。
    比如“我爷爷九岁的时候就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害了，我恨日本鬼子。”
    应该是“我爷爷在我九岁的时候就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害了，我恨日本鬼子。”
    而“每人携带150公斤炸药”，原来估计是“每人携带15公斤炸药”。
    “八百里开外”也要改成“八百米开外”。
    但作为审核人员，一处两处没审出来就算了。
    但这么多问题都无动于衷，难道你审核时在睡觉？
    又或者只是出品方见军旅片最近热度较高，就随便拍一下跟个风，压根就没考虑质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