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的车停在康乐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柳棠已经有些后悔要跟着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非要跑来争个公平。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看惯了妈妈在家里的忍气吞声，看惯了妈妈给那些顾客陪着笑脸鞠躬道歉。
    她对这个社会的态度是消极的，她认为这个社会没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走了。”黎川一勾手指，“有我在呢你怕啥。”
    柳棠苦笑，他也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一个学生，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搞不好还可能会跟这里的人打一架。
    可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出口气也算数。
    她深吸了几口气，跟上黎川的脚步，向康乐医院走去。
    康乐医院的急诊大厅永远人头攒动，无数人在这里排队买药，公示栏上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红头文件。
    其中有一张白纸黑字的，就是关于柳棠的责任书，十来天的时间，这张纸已经被撕掉了一角，破破烂烂的贴在上面。
    早就已经没有人记住这件事儿了。
    “去，撕了。”黎川冲着那张纸努了努嘴。
    柳棠抿嘴，硬着头皮上去一把扯掉了那张责任书。
    巡视的保安很快被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吸引过来，“哎，干嘛呢？”
    黎川冲着保安微微一笑，“找院长。”
    这学生模样的男人让保安嗤笑了一声，“院长一天到晚忙着呢，哪有时间接待你们？小孩子一边玩去。”
    “我爸爸在这个医院里被人治死了，我要投诉你们医疗事故。”
    当黎川笑容满面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保安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心说这平静的外表下，不会有一颗想要医闹的心吧？
    保安的手已经伸到了腰上，棍子握在手里，“什么时候的事儿？想要找院长要提前预约。”
    黎川低头轻轻笑了，拽过柳棠的胳膊，拉着她进了电梯，直接按下了九楼。
    “你怎么知道院长办公室的在九楼？”柳棠疑惑的问。
    “猜的。”黎川转头看向电梯层层升高的数字，“一般大领导的办公室不都在顶楼吗？”
    柳棠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大门打开的时候，院长正笑意盈盈的送客，抬眼看见柳棠和黎川，他瞬间变了脸色。
    黎川冲他微微一笑，“这位就是院长吧？”
    院长很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冲着黎川客气的微微一笑，“我是王迅，康乐医院的院长，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身后的电梯再一次响了，保安手持棍子冲上来，急促的对院长喊，“院长躲开！这个人要医闹！”
    他一棍子就向黎川后背打去。
    黎川脸色一冷，回手掐住了保安的脖子，一拳砸到脸上。
    保安惨叫一声，撞在墙上，捂着脸呜咽起来，他拿起对讲机颤抖着说：“所有人快来院长办公室！有人要杀院长了！”
    黎川听的笑出了声，转身冲着张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进去聊。”
    王迅脸色变幻莫测，瞪了一眼柳棠。
    黎川却将柳棠护在身后，“你不用看她，今天主要和你对话的人是我。”
    王迅沉默着进了院长室。
    黎川咔哒一声，将院长室的大门反锁。
    吓得王迅全身一颤，“你锁门干嘛？你想干什么？有话就好好说。”
    黎川就像在逛自己家一样，倒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柳棠面前，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他翘起二郎腿，转头看了一眼柳棠，“你说。”
    王迅立刻急红了眼，“柳棠！事儿已经完了！你这又跑来干什么？秋后算账吗？这件事情对你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柳棠心已经快要跳成一条线了，她攥紧双手，看了一眼黎川坚定的眼神，终于鼓起勇气，“院长，上次的责任划分有问题，无论是从病人出现状况，到我组织抢救，还是到病人最后咽气，我没有失误，也没有任何操作上的错误，你凭什么直接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还把我开除了？”
    王迅气的直拍胸口，倒了一杯水灌下了大半杯，这才开口，“柳棠！这些事情上次我们不是已经探讨过了吗？你还说你的操作没有失误？我们这边的律师和仲裁办都认为你的抢救行为存在着巨大的失误，才导致病人死亡的。”
    柳棠心里又开始发怵，可是一想，来都来了，话都说出口了，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你认定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误，那你为什么不主张让我赔偿巨额赔款？反倒是将我开除草草了事？”
    王迅脸都憋红了，瞥了一眼旁边大咧咧坐着的黎川，硬是咽下了一口怒气，“那不是看你穷吗？我要是真的让你赔钱，你赔得起那么多吗？”
    柳棠笑了，“平时怎么没有见过你们这么体恤员工？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因为我赔不起，所以没有让我赔钱了吗？”
    王迅咬牙，“那你什么意思？这件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你现在回来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我要医院和院长对我的错误的责任认定进行道歉。”柳棠说：“还要你对开除我这件事做出赔偿，要在医院里公开道歉！”
    王迅额角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用袖子擦了擦，“你怎么能说件事情不是你造成的？”
    “我要看监控，还要和赵兮月，钱旭当面对质。”柳棠冷静的说。
    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饿心态，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慌乱，思维异常清晰，“不光是我们几个，还要把医院领导们全部都叫到这里来一起看，一起讨论。”
    黎川靠坐在沙发上，看着柳棠冷静坚定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微笑。
    “看监控？”王迅急得说话都忍不住用手笔画，“这都是两个礼拜之前发生的事儿了，我们医院的监控只保存一周的备份。”
    “怎么可能？”黎川淡淡的插了一句嘴，“医院明明至少要保留三个月的记录，因为涉及到的医患纠纷比较多，大医院还要求保留半年至一年以上的监控。”
    王迅彻底哑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看监控，打电话叫人。”黎川冲他一笑，“不让看的话，就不只是我们在医院里私下谈话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