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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冷情假冷情(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大家没有去三贝勒府梳洗。
    因为再过两个时辰,大家就能散了,就不用再折腾一回。
    今早是“棺殓”,大祭之日,吊唁的客人早早的就都来了。
    舒舒与几位嫂子就在前院客院简单洗漱,随后就到丧棚里举哀。
    在棺殓之前,亲友瞻仰告别。
    有些人之前“探丧”后,见过大福晋遗容。
    两日过去,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唇色依旧是油润浓艳。
    有些第一次见的,都吓了一跳。
    这栩栩如生的,看着跟睡着了似的。
    大家诧异不已,就有人私下里打听。
    实在是这妆容修的好,体体面面,也算是这些年丧礼上的头一份。
    不过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什么。
    只晓得是四福晋与九福晋衣殓,修容的是谁,没打听出来。
    大家就记在心里。
    每年寒冬腊月,丧事就多。
    要是晓得是哪里的师傅,哪怕是多花些银子,也要请了家去。
    灵床前,四个小格格与小阿哥都在了。
    跪在前头。
    后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是郡王府女卷与僚属、仆役。
    再往后是直郡王王属左领人口中的品官。
    只在丧棚中,就跪了两、三百号人。
    舒舒与诸福晋,只能在角落中站了。
    按照规矩,是由孝子给逝者“开眼光”。
    就是用酒擦眼睛、额头。
    小阿哥还小,就由庆喜抱着他,全了此礼。
    大福晋的楠木棺材,不是寻常的样式,而是齐嵴式的,俗称“旗材”。
    里面铺满了香料。
    四个格格都剪了一绺头发随丧,大阿哥也剪了辫尾一绺。
    小阿哥年岁小,就将满日礼时剪的胎发荷包随葬了。
    棺木里,还有大量的随葬品,主要以金玉为主。
    大阿哥亲自将大福晋安置在棺木里,然后在她身上覆盖了金黄色陀罗经被。
    这个是宫里赐下来的。
    这是开过光的,可以保佑逝者罪灭福生,身心安乐。
    棺殓完毕,几位王府小主子就在灵前成服,换上了孝袍。
    王府妾室、僚属、仆役,都要为主母服子女之孝。
    左领中的品官与家卷,亦是如此。
    院子里哭声震天。
    舒舒站在人群中,看着身上的棉斗篷,也跟着哭了一鼻子。
    自己阿玛、额捏身子骨康健,不说长命百岁,可十年、二十年的不用担心。
    倒是大伯那边,每个冬天都跟挣命似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
    还有堂兄,与自己同庚,可是听着额涅私下里提及,他的身体还不如大伯年轻的时候。
    如今阖家就盼着堂嫂能怀孕,省得万一不幸,伯府血脉断绝……
    约莫到了己初,成服完毕。
    王府众人哭丧完毕,离开灵前。
    吊唁的亲友再次到灵前上香。
    随后,舒舒等人就可以走了。
    接下来,等到“烧七”、“满月”、“小出殡”的时候过来吊唁即可。
    大福晋是直郡王福晋,往后的福地要随夫安葬。
    在王府停灵三十五天之后,她的棺木会送到城外寺中停灵。
    等到大阿哥薨,再夫妻合葬。
    各家的马车,都在郡王府外候着。
    舒舒与九阿哥算是小的,就落在最后。
    等到兄嫂们都离开,夫妻俩才是如来的时候一样,带了四位阿哥,一干随从返回紫禁城。
    庆喜姑姑也跟着回来。
    接不接郡王府小阿哥入宫,如何接小阿哥进宫,还要惠妃定夺。
    小阿哥身上带了热孝,即便要接进宫养育,也要等出了百日热孝。
    舒舒坐在马车里,直接歪在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嗔怪道:“你也太实诚了,困了乏了就眯一眯,谁还会挑剔不成……”
    西侧殿没有炕,却有一张罗汉床。
    九阿哥就是考虑过舒舒休息,还专门叫人在罗汉床边上加了碳盆。
    他却是不想想,有七福晋与八福晋两个孕妇在,其他的差不多也都是嫂子,就算大家轮流小憩,也轮不到舒舒。
    舒舒打着哈欠道:“之前还好,就是快天亮了才困……”
    然后被满院子的哭声闹的头疼。
    这倒不是假话,昨天她睡了半天,前半夜精神着呢。
    倒是其他几个福晋,都是用浓茶顶着。
    不过想到“小出殡”,舒舒心中也有些好奇。
    “大嫂的灵柩往后就那么搁着,这可是好几十年,那大哥的福地……”
    大阿哥二十七岁,年富力强,这个时候说点福地好像有些早。
    可是他丧了原配发妻,情形又不同。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在黄花山给大哥指了福地,却不许人点穴……”
    黄花山王陵,葬了荣亲王与纯靖亲王。
    这边是内务府直管,名为宗室陵寝,实际上都是帝系亲王,得了皇帝恩典,才得以葬入。
    舒舒想起康熙的儿子数目。
    难道那边以后就是大家的集体陵园了?
    “那……黄花山大么?”
    舒舒问道。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瞎琢磨什么呢?”
    舒舒倒没有什么避讳的,道:“就是想着咱们排行靠后,到时候别没地方了……”
    九阿哥听了进去,仔细想了想,道:“不在那边也行,那边说是好,其实就是好在挨着帝陵,就隔着一个山头,汗阿玛这是偏着大儿子呢,薨了也要留在身边陪着,咱们估摸也捞不到……不眼气,大老远的,往后祭祀也折腾,爷瞧着海淀就不错,上风上水;通州也凑合,紫气东来……”
    八旗入关将近一甲子,宗室王公凋零了的两、三代人。
    送回盛京安葬的极少,多在京郊选了那一门的福地。
    舒舒听到“海淀”,有些走神。
    自家的福地,也在海淀,还有两房下人在那边守灵,打理墓地。
    目前只有两个坟茔。
    埋葬着自己的嗣曾祖父夫妇,还有自己的祖父、祖母。
    大伯的福地也已经多年前就修好。
    阿玛的位置,也有了预留。
    自己嗣曾祖父虽说是公主之子,可传下的二等伯,不是恩封,而是功封。
    是参与击杀张献忠,勘定四川有功,得以进封二等伯。
    自己的祖父生前原级袭了二等伯。
    等到祖父去世,大伯也没有降袭。
    之前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个爵位会不变。
    开国的战功到底不同,世袭罔替也是恩典。
    结果康熙二十八年,安和亲王薨。
    康熙以安和亲王封王时没有提及世袭罔替,让亲王世子降袭多罗郡王。
    那一年,闹的沸沸扬扬。
    不仅宗室王公关注,连带着八旗勋贵都躁动。
    可是皇权稳固,即便大家不满,也没有什么用处。
    还有这降袭,要是每次降封一级,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说别的,就说一等公,能袭二十多次。
    就像舒舒大伯这里,要是正常的降袭,也还能袭十几代人。
    可那是在嫡子继承的情况下。
    庶子继承,要比照嫡子降两级。
    到时候就是一等子。
    这京城公侯府邸是有数的,伯已经是高爵。
    等到降袭后,就沦为中等门第。
    舒舒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这个。
    牛痘不错,与阿玛不搭界。
    土豆与玉米,现下已经有了。
    御膳房就有。
    听说土豆、玉米已经开始在北方开始小规模试种。
    按照正常发展,试种后就是推广了。
    现下插不进去。
    这个,实际上也不搭界。
    齐锡是武官,正红旗是董鄂家的根基所在,自然不可能由武转文。
    九阿哥见她半天不说话,看着她道:“想什么呢?”
    舒舒叹气道:“我在想阿玛身上,怎么积攒些功劳,将爵位升一升,小二他们也渐大了,往后都要奔前程……”
    九阿哥摇头道:“这个可不容易,准格尔那边,十年八年乱不起来了……地方上偶有民患,还有驻防八旗在,用不到禁旅八旗……”
    两人说着闲话,马车就进了地安门,在神武门外头停了。
    一行人下车。
    进了宫门,大家要分道扬镳。
    九阿哥就嘱咐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好好洗洗再睡,脏死了……”
    他们虽也有洗漱的院子,可到底比不得女卷那边细致,这两天大家都是胡乱对付。
    十三阿哥老实应了。
    十四阿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是满脸嫌弃:“都馊了……”
    实际上大冬天的,馊了不至于,不少都是香烛熏的,浑身怪味儿。
    十二阿哥还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舒舒想起苏麻喇,多看了十二阿哥两眼。
    咦?
    十二阿哥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嘴唇是动的。
    九阿哥正望向舒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直接问道:“十二你滴咕什么呢?《地藏经》?”
    十二阿哥抬头,神色凝固。
    好一会儿,他说道:“是《资治通鉴》之唐纪……先生交代让抄写百遍,这两日耽搁了,弟弟就先背背……”
    九阿哥听了,不由深呼吸,忍了心火:“背得怎么样了?”
    十二阿哥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里面是两张折纸。
    “差不多了……”
    九阿哥吐出一口浊气,想要说话。
    十阿哥见状,忙道:“九哥,快走吧,这进九了就不一样,站这一会儿,手指头都木了,别冻着九嫂……”
    九阿哥听了,顾不得别的,看着舒舒催促道:“那咱们快家去……”
    一行人进了西五所。
    到了二所门口,舒舒与十二阿哥道:“那我们回了……”
    十二阿哥的态度疏离,舒舒也就没有上赶子表现的亲近。
    倒是十二阿哥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紧了紧身上斗篷,道:“这两日麻烦九嫂照顾,还有这个斗篷……”
    舒舒心中纳罕。
    这不是挺会说话的?
    也知道好歹。
    原来不是不会说,平日是懒得说么?
    她面上不显,只客气道:“不算什么,都是你九哥张罗的,谁叫他大呢……”
    十二阿哥不再说什么,欠了欠身,又跟九阿哥、十阿哥打了招呼,才施施然的离去。
    九阿哥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这是跟着苏麻喇嬷嬷学佛学傻了?这样的日子,还顾着自己背书,没有人情味儿……”
    十阿哥忙道:“九哥要是想管人,就管弟弟我,别操心旁人了,费力不讨好,还要得罪人,不值当……”
    舒舒也觉得保持现下的距离就好。
    十二阿哥十四岁,六岁挪阿哥所,在这边住了八年,与哥哥们都没有什么往来。
    不用勉强。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心生不安。
    舒舒嫁进来半年,见了一圈的阿哥。
    现下想想,让她摸不透、不好猜测的,还就是十二阿哥一人。
    接触的少。
    偶尔见了两次,十二阿哥也不像旁的阿哥那边性子外露。
    十四岁的孩子,身上是隐忍与克制。
    情绪不大对。
    还是敬而远之吧。
    十阿哥也着急回去沐浴,说了这一句,就回三所了。
    九阿哥跟着舒舒回了二所。
    不用舒舒劝,九阿哥自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是爷犯湖涂了,苏麻喇嬷嬷还能教出湖涂虫来?!随他吧,管他是真冷情,还是假冷情,都是自己能拿主意的岁数……”
    舒舒听了这个,疑惑:“爷觉得十二阿哥不是性情使然,是故意的?”
    想想这两天过去奔丧守领的皇子,实际上是分了三拨的。
    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这几个成了家,年长的,都是跑腿打杂帮衬着。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小的,陪着恭亲王府阿哥,自己安安静静的,没有淘气,就算表现的不错。
    十阿哥身份尊贵,又是介于大阿哥与小阿哥之间,就在坐夜的时候随了大流,其他时间也没有人使唤他。
    十二阿哥要是有心的话,或去照看弟弟,或是跟在哥哥们后头,才符合人情道理。
    他可好,愣是背了两天书。
    九阿哥指了指毓庆宫方向,道:“能怎么样呢,往后要在宫里讨生活,再往后也要在太子爷手下……估摸是小心谨慎惯了……”
    舒舒皱眉:“可是旁人怎么没这个顾忌?要是如此,那岂不是除了八哥,其他人这两天都跟学了十二阿哥才是……”
    可是谁避嫌了?
    就连三阿哥都冲在前头,迎来送往的,不辞辛苦。
    要是太子计较这个,也太小气了。
    九阿哥摇头道:“十二阿哥是庶妃所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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