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昙,我看你从前恭敬谨严,不知你是会拿乔的人,”张嬷嬷见秋昙出屋,冷着脸道。
秋昙立即上前行礼,“奴婢怎敢拿乔,之所以没去向老太太请安,是因二爷不许奴婢出门。”此刻她心中欢喜非常,因她不怕老太太处置她,只怕自己关在这院子里,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如此才是折磨!
“那两个账房在万寿堂等着你,你随我来,”张嬷嬷说罢,回身便走。
绿浓和翠袖两个见了,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拦,终于,绿浓鼓起勇气站出来,蹲身道:“嬷嬷,二爷吩咐了不许秋昙姐姐出院门。”
张嬷嬷只瞥了绿浓一眼,全不把她当回事,脚下不停歇继续往前走,如此,院子里再无人敢拦她。
而秋昙想着,万一老太太唤她去是要撵她出府呢?如此,银票和身契不能不带上啊,于是她请张嬷嬷稍侯,自己回屋去把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两枚玉佩和镯子,还有自己的身契都带上,这才出门跟随张嬷嬷去了。
院门外果然有十多个小厮守着,却也无人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嬷嬷把秋昙领走。
不多时,到了万寿堂,秋昙见屋里七八个健妇站了一排,心知不好,然还没待她说话,老太太便先下令:“把她绑了,嘴堵上!”
立时,七八个人围上来,秋昙又惊又怒,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三下两下便被她们绑了堵上嘴,她怕极了,想着老太太该不是要把她杀了吧?又或是卖到窑子里去?卖到窑子里还能想法儿逃出来,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了她,那便回天乏术了!
接着,一顶四抬蓝呢小轿到了万寿堂门前,几个健妇将她扔进轿子里,轿子一颠一颠往后门口去,轿子里,秋昙绑得粽子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隐约感觉轿子放下了,接着一只手从帘外伸进来,抓了她身上绑的麻绳直往外拖,秋昙被拖了出去,终于重见天日。
原来此时已到了后门口,只见门口停着一顶喜轿,傍边还立着十几个小厮,此时都正盯着她,不待看清,她便又被强推进了喜轿。
轿子抬起,秋昙的心反而定了。
只要不是把她拉出去杀了,她便不怕,毕竟身上有银子有身契,总能想到法子逃脱。
走着走着,便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嬉闹声,接着是路人的纷纷议论:“谁家娶妻呀?咱们巷子里谁家娶妻啊?”
“定是倪老三,他同我男人吃酒,说明儿就要娶媳妇,新房都布置起来了。”
不多时,喜轿在葫芦巷深处一小院落前停下,立时有个妈妈掀开轿帘,将秋昙从轿子里拽了出来。
前后在轿子里闷了半个时辰,秋昙已热得满头大汗,里衣都湿透了,她望了眼面前这个小院落,说院落还够不上,只一扇篱笆门,往里,两边是菜圃,搭起的架子上结了些丝瓜黄瓜,再往里是三间并排瓦舍,大门洞开,门框略有些歪斜,两边贴了一对喜联,门窗上糊的纸也已破败不堪,却贴了一对喜字。
接着,一瘸腿的男子笑嘻嘻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面黄肌瘦的十七八岁小丫头。
“怎么把人绑着呢?”倪老三一瘸一拐走上前,一双鼠目在秋昙身上来回打量,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送嫁的老妈妈笑道:“人已给你带来,只是这丫头脾气有点儿烈,你要当心些。”
“劳烦妈妈了,进去吃杯酒吧,”倪老三嘴上客气着,目光却好似粘在秋昙身上,脚下也不由自主向她靠近,秋昙只冷眼瞪着他,发觉他伸手来摸自己的脸,她于是头一甩,长发打得倪老三的手火辣辣的疼。
倪老三反而笑了,“果然烈性,不怕不怕,我自会好好调教。”
那妈妈瞅了眼眼里冒火的秋昙,冷笑着将她推进了院子,一面推着她往屋里走,一面向倪老三道:“怕你制不住她,老太太特地留了人在这儿,那十四个小厮会在你屋外守着,什么时候你们成了好事,便什么时候撤走。”
倪老三喜得擦掌,只顾看秋昙,哪想到留人看守的用意,只道:“老太太待奴才太好了,奴才来日做牛马报答老太太!”
然倪老三的妹妹小叶子冷眼看着这一切,很觉不对劲儿,前儿倪老三回来说老太太体谅他无父无母,要指给他的姑娘也是孤儿,便不作嫁娶之礼,他日直把人送来,那时她便觉事有蹊跷,今儿人送来了,却是绑着手脚的,可见这姑娘不乐意,绑了还不够,还在院子外留了十多个小厮,这是怕姑娘跑了?
该不会这姑娘是个疯子,疯起来要杀人的吧?
“哥,哥!”小叶子忽双手捂着喉咙,喘不上气来一样。
倪老三见状,立即一瘸一拐上前,扶着小叶子直奔另一间房,“哥给你拿药,哥给你拿药!”
秋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并不认得这男人,可听他唤老太太,便知他是侯府的奴才了,而他家徒四壁,自己恰好身上有银子,待会儿给个几十两稳住他,就不怕他对自己动手动脚了,只是外头还有十几个小厮看着,要不使他们起疑,还得演一出戏。
却说那老妈妈将秋昙推上床,警告了她一句“老实些”,便起身走了。
秋昙坐在床沿边,目送那妈妈远去了,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不多时,那倪老三扶着他妹妹进了这屋,他向秋昙走来,口里嘀咕:“刘妈就走了么,也没吃口茶?”目光仍粘在她身上,却不如方才痴迷了。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秋昙几个来回,才终于敢伸出手,将秋昙口中的布团扯下。
秋昙咽了口唾沫,直盯着小方桌上的茶壶,“茶,茶!”
小叶子立即用倒了碗茶,递到秋昙嘴边,秋昙就着碗口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一大碗。
“妹妹,你瞧,她不是疯子!”倪老三看向秋昙的目光,又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