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掐出一块指甲大的暗紫来。
酆夙扬抬起下巴,把袖子捋起来给他看,语带哀怨道:“好痛的……给揉揉!”
你一个练武的这点痛还吃不了?盛烟小声嘟囔着,但还是面带微笑地把手掌放在他胳膊上,给他揉呀揉,认真专注地揉了半晌,却发现酆夙扬不知不觉靠在他肩头上睡着了。
盛烟无奈地推了推,酆夙扬一动也不动,又怕吵醒了他不好,只好就这么僵直着身体,继续帮他揉胳膊,仰头看着树梢上挂起的月亮,默默勾起了唇角。
花开花落寂无声,流光最易把人抛。
转眼……已是两度寒暑随风而逝,又是一年春来到。
十岁的盛烟站在银白清亮的月色中,抬起眉梢,看着掌心中打着旋儿的梨花瓣,嘴角漾起一弯浅笑。
这阵风,真是来的太巧了!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自从去年在他屋后挖了一片池塘,这怜香居的景致是越来越曼妙迷人了。
盛烟将这瓣梨花合在掌心,转身回到屋里,拉开床幔便钻了进去,一屁股跨坐在一袭白衣上,贴着他耳朵轻声道:“夙,梨花开咯!”
作者有话要说:一下长大两岁咯,接下来要写到盛烟在品阶试上惊艳的表现了
ps:本书第一卷完毕,后面就是第二卷了o(n_n)o~
第三十二章
在普通人家,十岁还是个天真的年纪。
但在龙家,十岁已经要懂得怎么长辈们虚与委蛇,懂得如何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博得龙家大老爷那一丁点的青睐。
去年九岁的盛夏,本该是盛烟跟随龙碧飞与龙碧升去入考他平生的第一个品阶试。
但那年出了件事。
六少爷龙碧炼在霄香台被一个香炉子烫到了手,烫伤很是严重。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只有盛烟。
期期艾艾被大夫摁在床上敷药后,龙碧炼留着眼泪对大老爷说了一句话:“爹爹,这香炉子早不倒晚不倒,怎么偏偏碧炼走进跟前时就倒了?十弟当时就站在那里,怎么他一点事也没有,伤的只是我?”
是啊,这么伤的只是你?我还想问问呢。盛烟冷哼着站在一边,垂头不语。
龙碧飞和龙碧升虽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但都不约而同地瞪了龙碧炼一眼。
适逢品阶试临近却出了这种事,龙碧炼是肯定去不成了。本来嘛,就凭他当时的本事去了也是白去,但如今是有了手伤作为借口,旁人听着也多了几分惋惜和同情,转而忽略掉他其实是没有资格的事实。
大老爷何尝看不穿这点伎俩。
但龙碧炼的手毕竟是伤了,伤的还不轻。若他真是甘愿遭受这么大的罪也要保住自己那么点可怜的名声,当爹的也不好拆穿。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他话里有话,摆明了暗示说盛烟搞了鬼,这件事若是较真下去怎的不闹心,但如果不查……
恐怕小六还得不依不饶,哭哭啼啼闹上一阵的。
孩子大了,再这样哭闹,大老爷听得也是心烦的,沉默了片刻便道:“今年还是飞儿和升儿去吧,小十再磨砺磨砺,等明年吧。”
明年?为什么我要等明年,就因为龙碧炼一句话?盛烟心里不忿,但发作不得,只好隐忍下来,咬着牙认了。
听说了这件事,酆夙扬比他更生气,捋起袖子说要拆了他的屋子,被盛烟一把拦住。
“夙,这种把戏我不信大老爷真不知道……但他默许了,你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酆夙扬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这爹和我那老头子一样不靠谱,偏心不说,在表面上着一碗水也从来端不平,怪不得几个兄弟会打起来,有兄弟等于没兄弟!”
“但……至少,我还有你这个朋友。大哥哥和二哥哥对我也还是不错的,但他们也做不了主,这个家里谁是一家之主,谁就能决定所有的事。我今天忍了,不是我没脾气,也不是不想争,只是我看明白了这点。在这个家里,再能干的儿子也斗不过大老爷,我还小……除了把这些都先忍下来,就是要等……”盛烟当日也坐在几案上,学着酆夙扬的样子晃动着双腿。
脸上的笑却是氤氲不明的。
“等什么?”酆夙扬问。
“等着大老爷老了,等着他出错了糊涂了!迟早有一天他要依靠几个儿子的不是吗?岁月催人老,我最大的筹码就是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但他不行了。所以我要等……哪怕现在多吃点苦,多吃点亏,不要紧……我等得起……”定定地看着他,盛烟言语里透着信誓旦旦和博然大气。
酆夙扬暗暗觉得有些吃惊,先前他只是觉得盛烟聪明狡黠,能屈能伸,而且有韧性有抱负,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心里对他的揣测,或许还不及盛烟所思虑的十分之一。
他似乎常常能说出一些让自己意外的话,有时是谆谆的大人口吻,有时又天真无邪的可爱。但有一点,酆夙扬是绝对能肯定的,盛烟想成为制香师,不光是为了在家里赢得一个不被人欺辱的地位。
仔细想想,盛烟这种想法与自己刻苦练功的心思也如出一辙。过去那个家即便他万般不喜欢,但只要母亲还在那里,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如此一来,酆夙扬与盛烟不知不觉又亲密了一分。
盛烟蛰伏的这一年,酆夙扬仍然是隔三差五过来与他抢被子、抢枕头。两人躺在床上打闹的同时也说了很多私密的话。
比如,胖酒鬼师父竟然真的开始戒酒了,为了减掉肚子上那一圈肥肉。二姨娘的私房钱愈加多了,柜子里有几千两的白银,这是酆夙扬偷偷看见的。盛烟准许他,如果钱袋空了,可以去填补填补。再比如,盛烟上次在霄香台把劣等的炉灰放进六哥龙碧炼的香炉里了,他居然一次都没察觉到。上次被大老爷发现了,狠狠责罚了一顿。
转眼又到了盛夏,这一次如无意外,盛烟是一定会同两位哥哥入考品阶试的。龙碧飞如今已是六品阶,头上束起了赭色的发带。龙碧升也顺利考上了五品阶,换上了白色的发带。方翎则发了狠,居然越级考了六品阶,竟是让他给考上了,整天带着那赭色发带在龙碧升眼前晃悠。
那么他呢,能考上几品阶?
盛烟不是自负,但他觉得自己直接去考二品阶未尝不可,应该难度不大。
“想考就考,不要顾虑太多。”酆夙扬这样对他道,当然在他看来,盛烟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日,盛烟终于在霄香台听见大老爷点了自己的名,今次龙家能入考的是龙碧飞、龙碧升、龙碧沉和龙盛烟。
“咦,奇怪了,你那六哥哥这次没能挤上去?” 酆夙扬趴在盛烟的床上吃着桂花糕,一袭薄如蝉翼的白色外衫懒散地敞开着。
盛烟拍他屁股,让他过里面点,哼笑道:“你说我六哥啊,他可倒霉了……前日打翻了大老爷刚浸泡好的沉香片。”
“嘿嘿,他有那么毛躁么?”酆夙扬觉得太过甜腻了,随后把自己吃不完的半块塞进了盛烟嘴里。
盛烟鼓着腮帮子瞪他,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四哥哥五哥哥难道不想去么?无奈学艺不精啊,只能动些其他的心思。如今看来,还是我那五哥哥厉害些,不是么?”
“你说龙碧沉啊……我看他也不怎么样,这回去了也白搭,肯定考不上的。” 挑眉笑着,酆夙扬舔着唇边的糖粉。
“呵,为什么?”盛烟伸手给自己倒茶,顿了顿,又给酆夙扬也倒了一杯。
酆夙扬坐起来接过茶杯,道:“要说是你那爹太不会起名儿了,听听五少爷的名字,龙碧沉!龙必沉也,必定往下沉……所以必然是考不上的。”
盛烟笑着摇头,“那我四哥哥的名字不也不好,龙碧熏……听起来想不想龙必输?”
“嗯,还真是!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赶上你的,你能考上,他们就必定考不上。想想看这两个名字真不好,别以后把你们龙家给带衰了。” 酆夙扬笑眯眯地把茶当做酒给一口干掉,冲他扬手,“来,再来一杯!”
谁曾想,酆夙扬这句话,在多年之后真的一语成谶。
打好包袱准备出门的前一晚,酆夙扬神秘兮兮地拉着盛烟出了院子,说要带他看样东西。
跟着他东弯西拐,盛烟实在感叹这家伙对自己家的熟悉程度,快赶上厨房里的耗子了,什么小道都能让他找出来,偷偷摸摸干点什么勾当,是当真不会被人发现。
“夙,你到底带我去哪啊?”他今晚准备早睡的,可别累得明日清晨起不来床。
酆夙扬竖起食指提心他小声点,指着面前这堵墙道:“越过这面墙,后头有一口干枯的水井,我们跳进去……”
“啊?没事跳井做什么,夙你疯了……”盛烟拽着他往回走,可不能让这小疯子做蠢事。
“什么啊,你怕什么……这井底有好东西的。” 酆夙扬是练家子,抬手就把他扯回来,箍着他往前走,没等盛烟大喊一声“要不要系跟绳子啊,啊啊啊~~”他就抱着自己跳了下去。
“夙!我严重告诫你……下次要使轻功时告诉我一声啊。”盛烟拍拍自己心口,突然被人抱着跳进一个黑不隆冬的井口,胆子得多大才不会被吓到。
酆夙扬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捉襟见肘的井底。
他一口雪白牙齿在火光里显得有点阴森,“以后多来几次你就不怕了!”跟着在四周摸摸,拿起一根小火把点燃了。
盛烟这时才看清,这井底原来连着有一个不小的通道,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过去,通道十分狭长,墙壁的砖头很古朴,像是历经了几十年的沧桑。
“天哪……这里竟然别有洞天!”盛烟禁不住感叹道,嘴角浮现出惊喜的笑,转头让酆夙扬带路,“你肯定走过了对不对?这会通向哪里?”
酆夙扬拉起他的手往前徐徐慢步,得意地勾起一抹笑,道:“你们龙府的地底下其实有好几条通道,连接着不同的枯井,我前些日子才刚刚全部走完。这些通道走到尽头都汇合到一处,而那条通道又可通往两个地方……你猜猜!”
“我猜不到,你就别卖关子了!”盛烟好奇得有些心急了。
“那你出了龙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呀?”酆夙扬换个法子问。
盛烟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想去集市上看看,另外么……种满了花草果树的后山我是最想去的!”
“就知道你想不出其他的地方来!跟我来……”抿嘴浅笑着,酆夙扬拉着他顺着通道一直往前走,盛烟也不记得是左拐了几次右拐了几次,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腰被他紧紧搂住,咻一下飞了上去。
这人真是,又不给他提前打招呼!盛烟皱着眉头被他带到井口,定睛一看傻眼了,走出这个巷子,前面不就是集市了吗?
“喏,记住这条路,以后你什么时候想来,就能自己来了!可比坐马车出来快多了!” 酆夙扬撩起他的发丝扯了扯。
盛烟张口结舌了半天,扭过头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那个……夙啊,我没记住路。”
“这么简单的路你都记不住么?我还故意走慢了好多呢……”酆夙扬无奈地拉起他,“那等下再走一遍,我先带你去后山。”
“后山,还能去后山?”盛烟止不住地兴奋了。
原本龙家的子嗣要等考上品阶试的才能去后山的,据说这规矩是为了保持后山各类花品和香料植物的数量和品质,不让人乱采。
平日里也有龙家的护卫家丁在看管巡视,外人更是不准进入的。
如果他在此之前就能随意进出,那可就是……
盛烟心说不管了,自己去看看又不采花,不算过分的吧。
酆夙扬是不晓得这些规矩的,他是想去就去,自从发现这条通道可以抵达后山,他练功的地点就更换到了一处开满了白姜花的小山坡上。小山坡旁边是一个山坳,还有一汪绿波盈盈的湖泊,宛如一颗绿宝石镶嵌于丛花之间。
当他舞起长剑,在纷飞似蝶的白色花瓣中上下飞跃,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透亮舒畅的。
这般情景,他真想要盛烟看上一次。
由于是半夜来的,他们从井口爬出时,山间的花朵被夜风吹起发出簌簌的响声。银色的月光从娇娆的花瓣上滑落,像是镀上了一层银粉,神秘而高贵,别有一番风致。
盛烟站在一片好几亩大的紫花地丁田里,一张嘴迟迟未能合拢。
“夙,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太高兴了,太开心了……这里真是太美了!”这么美的地方只有龙家人可以独享,也当真是一种高雅的奢侈啊。盛烟在心里嘀咕着,心里却又有些庆幸,只要自己考上品阶试,这里的一切他都可以亲手去触摸,不再需要在梦里想象。
酆夙扬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好奇怪啊,怎么耳朵有点燥热。
“等你考上了,想什么时候来,我都陪你!”他笑着拉起盛烟的手摇了摇,在心里说,就算你万一考不上,我也会陪你的,但这么泄气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盛烟是一定可以考上的!
“嗯嗯,我肯定能考上的!”盛烟笑得眉眼都聚在了一起,恰如一对刚从云层中露出光芒的月芽儿。
“对了这个东西,我借你一个月……”酆夙扬伸手从脖子上取下那个带着异香的香袋,挂在盛烟的脖子上,道:“只是借给你哦,闻着这香气,你应该能表现得更出色吧!”
盛烟愣愣地看着酆夙扬,耸耸鼻子,两只手都抓起他的手,道:“夙……你对我太好了。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考上一品阶算什么,我至少可以考上二品阶!”
“好好,是。” 酆夙扬爽朗地笑着。
“夙你对我这么好,那……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呀?”盛烟伸出手,勾起自己的小指头。
稍稍迟疑了一下,酆夙扬也勾起自己的小指头,勾住他的,笑道:“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的笑声在整个山坳里发出了回音,不少花骨朵都听见了,慢慢舒展开了花瓣,偷偷地绽放出笑靥。
翌日,盛烟穿了件对襟的外衫,用里衣把香袋捂得很紧,又把檀香片、冰片、丁香等一干香料塞进包袱里,把身上的香气弄得很乱。
龙碧飞和龙碧升的鼻子都很灵,如果被闻出来那就不好了。盛烟可不想对他们解释这香袋的来历,而且他现在一心认定酆夙扬这件东西是个宝贝,因而紧张非常,生怕被两位哥哥发现了端倪。
不过幸好,方翎打听到他们这日出发,赶过来凑热闹要一起走,撇开自己的马车不坐,非要和他们挤在一处。
这下可好,方翎和龙碧升又七嘴八舌地斗起来,龙碧飞忙着扯开他们俩,没人会特意凑近他跟前闻香味了。
盛烟刚松了一口气,听见方翎冷不丁对他道:“盛烟,你的香囊呢?身上的香气太多了可不好,等到了灵邺……那些入考者会笑话你是外行的。这身上的香气独有一味清香扑鼻的便好,其余的香料都只是个辅助,只有那些个不懂品香的富人才会往身上藏十几种香呢……”
“说的是啊,盛烟你的雪信梨花香囊呢?”龙碧升也回过头来,他记得小十自己配了个梨花百合香的香囊,香味挺清雅的。
盛烟支吾了一会儿,道:“在包袱里呢,我怕弄脏了,准备到了灵邺才戴的。”
唉,只好先这么敷衍一下了。
从永嘉到灵邺大约需要五六天的路程,但他们的马儿耐力好,到了第五天清晨,盛烟就被龙碧升喊醒,拉着他撩开车帘看外面。
“哇~”盛烟轻声惊呼,“灵邺好热闹啊!”他们刚进城门不久,城内已然到处都是行走的小商贩和路人,间或还夹杂着穿着服饰特异的外族商人,与天翔国的生意人坐在茶馆里讨价还价。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兴致盎然地迈开步子,就要往人群多的地方凑。
龙碧升连忙拉住他道:“先去打尖吃朝食,等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玩儿。”
盛烟乖巧地应着,跟在三位哥哥身后,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心里顿时痒痒地想买。再抬眼往前时,发现一抹颀长的幽兰身影从眼前晃过,微风到处,皆是一股沁凉恬淡的兰花香。
“舒砚哥哥!”盛烟微微一笑,发出清亮的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岑二少又出现了……
品阶试怎么写好呢,哎呀呀~~~~~~祈祷自己不会卡文~~~~~
第三十三章
天翔朝制香师品阶试,每年都在衍香监举行。
今年的衍香监附近的几条街,在开考前一个月就都热闹了起来。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今年的考官来头颇大,不仅有两位九品阶制香大师,还有一位身份神秘的人物到场。据说这位神秘人物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很大很大的官,是奉了皇命来做考官的,因此……许多平民百姓为了一睹这位神秘人物的风采,都纷纷好奇而来,在距离衍香监比较近的几家客栈住下来。
当然,大部分占据了这片好地段的都是各地商人和贩夫走卒,他们可不在乎能不能见着大人物,主要的目的是看哪位公子制出了新品合香丸,他们能第一时间知道,能第一个获得这种新合香丸的贩卖权。
不过么,龙家两位少爷的合香丸他们是不用肖想的,历来龙家的好东西都是直接往宫里送,外头的人想买想用,那也得宫里人用上一段时间,再卖给那些跟风的官员们,等官员们用上一两年,这些合香丸才会出现在龙家独断经营的香铺子里。
来到灵邺的第二日,盛烟就被两位哥哥带着,逛了逛龙家设立在这里的香铺子。
龙家的香铺子自是与其他的不同,百米之外就闻得到馥郁的香气,那是龙大老爷定下的规矩,铺子里每日得燃香,但一般只用上好的香饼,能达到吸引顾客的目的即可。
因为昨日在街上巧遇岑舒砚,今儿个这出行,也少不了岑二少的份儿。一来他不是其他制香世家的人,二来他这趟就是想挑选一款独特的合香丸,听他这样一说,龙碧飞就欣然提议,让他跟着一起去,他们三兄弟巡视店铺的功夫,岑二少可随意挑拣。
至于价钱嘛,有龙碧飞这嫡长子大少爷在此,自然是很公道的。
“怎么,岑兄看了这么半天,还没有中意的?”龙碧飞从帐房里走出来,见到岑舒砚还是眉宇不展,有些奇怪了。
盛烟在一边扯了扯他袖子,道:“大哥哥,不是舒砚哥哥看不中,而是这铺子的合香丸都上了岁数啦。”
他年纪小,是不能跟着龙碧飞和龙碧升去查账的,索性呆在了外间,跟着岑二少一起看香品,但看了十几盒的合香丸都不满意,盛烟就对他的脸色多留了份心。
“东西虽好,就是可惜……不是独一份啊。”岑舒砚也不知是为谁张罗的,目光显得有些挑剔。
看了半天盛烟算是明白了,龙家的合香丸无一不是精品,但这些许多人都在用的,也就不稀奇了,岑二少当然看不上。
龙碧飞听盛烟这么一说,轻声笑道:“我明白了,岑兄是想求一盒独一份的合香丸,谁也未曾用过,刚刚制出来的,是也不是?”
岑舒砚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但眼神温煦地看了盛烟一眼,才对龙碧飞拱手道:“确是如此,其实……这香丸,是我为小妹求的。”
“可是岑三娘子啊?听闻岑三小姐上月进宫住了大半月,如今宫里传出要为太子妃的消息……莫非是……”龙碧飞当下了然,原来是为未来的太子妃挑选合香丸,那确实马虎不得。
微微点头,岑舒砚皱眉道:“这也不算多秘密的消息,迟早要传开,我也就不瞒了。小妹一直惯用了龙家的香丸,这次……出嫁大事,只托我这哥哥办这么一件小事,我自然希望能为她挑选到最好的。”
那便是要侍奉太子时适用的香丸了,怪不得他如此为难!龙碧飞沉思一会儿,道:“今次品阶试,升儿考的是六品阶,会制出一款新的合香丸……不如岑兄到时看看,如果还不如意,小弟再为你在家中物色。”
岑舒砚听他如此鼎力相助,连连道谢。
慢一步从帐房里出来的龙碧升听闻这件事,顿觉有些惶恐,心里打起了鼓,道:“这……我定当尽力而为了。”
实际上,他对此次自己的新香方是有充足把握的,但个人喜好不同,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让岑舒砚满意。
盛烟在后头若有所思地思虑着,脑袋一热,突然插了句嘴:“若是知晓这位岑姐姐的喜好与性情,为她独做一款香丸,岂不更好?”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制香师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喜好品味来制香,但求被人欣赏,根据某人的喜好与性情来单独定制香方,根本没有先例。
不过,这主意听来也很有几分道理。
龙碧升转过身,牵起盛烟的手,故作不解地问:“小十因何会有这种想法呢?”
盛烟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有些忐忑地低声答道:“这个……盛烟只是觉得,每个人的喜好都大有不同,就像二哥哥制香丸时偏好用降真香,大哥哥习惯用苏合油,翎哥哥则最喜欢入甘松香……总有那么一两味的香料是独爱的……那么……”
“那么,若是我们事先知道了岑三娘子独爱哪种香料,制出的香丸会更合她的心意?”龙碧升接话道,惊讶地捏了捏盛烟的脸,“的确有理,我家小十真是越来越聪慧了!”
“嗯,不知岑兄可知三娘子偏爱哪种香料呢?”龙碧飞问。
岑舒砚拧着眉头想了半晌,轻叹了口气,道:“说来我这兄长真不称职,对此是半点不知,待今日回去就派人传书,问问小妹。”
“好啦,舒砚哥哥就别忧心了,现在……”盛烟本想忍住,但实在是忍不住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三位哥哥,能带盛烟去祭祭五脏庙了么?”
听见盛烟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三个年长的都肆意地笑出声来。
选了家富丽堂皇的酒楼要了厢房,龙碧升看见对街有人卖蟹黄小笼包,嘴馋了,问盛烟想不想吃,盛烟好奇地点点头。龙碧升便拽着龙碧飞下楼了,非要亲自去买,还不肯花自己钱袋的银子。
厢房里,就剩下了岑舒砚和盛烟两人。
“说来翎哥哥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要是他知道,我们撇下他不管就出门了,指不定多生气呢。”盛烟呵呵笑着,边给岑二少斟茶。
其实为何要把瞒着方翎偷偷溜出来呢?因为有人把他缠住了,那就是比他们先到的五少爷龙碧沉。龙碧沉最近困在了熏香方上,知道几人之中方翎最谙此道,便一见到他就死缠烂打地跟着,搅得方翎和龙碧升都不厌其烦。
因为方翎原本就喜欢跟着龙碧升,这下多出个龙碧沉来,龙二少还不赶紧闪开,免得被两只尾巴跟着,甩都甩不掉。
岑舒砚静静地听着盛烟讲这些琐事,时不时“嗯”一声,还是不大说话。
盛烟则觉得有些尴尬,这位哥哥也未免性子太冷了,他这么费劲地找话题,都快没话可说了。
喝干了自己茶盏里的茶,盛烟抬头时,意外地发现岑二少把一块杏仁酥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柔声问:“盛烟平日喜欢什么花?”
“呃……梨花吧。”怎么突然问他喜欢什么花。
“嗯,你这香囊是梨花百合香,香气很清雅。”岑二少的笑容就如他身上那缕兰香似的,若有若无,却总感觉萦绕在鼻翼两侧,挥之不去。
盛烟不知不觉就轻声回道:“盛烟倒觉得,是舒砚哥哥的兰花香更轻渺悠远。”
岑二少不语低头,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不小的弧度。
接下来两人不咸不淡地谈论起一路见闻,与其说岑二少不爱说话,不如说他是语言太过精简,旁人需十来句说完的事,在他这里四五句就讲完了。
但盛烟并不觉得无趣,岑舒砚给他说了好些趣闻,他也听得笑弯了腰。
眼见茉莉花茶没了,盛烟准备喊小二进来再上龙井。
岂料,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不知是谁“嘭”的一脚踢翻了厢房门口的屏风。
“你说厢房都满了,这间厢房不还有人吗?”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站在屏风边,摇着一柄象牙骨扇,笑意轻蔑地对小二道。
“哎哟这位爷,你别为难小的了……这厢房被四位公子包下了。”小二是很有眼力见的,达官贵人他见过不少,可谁是真正的身份尊贵,他一眼能看出来。且不谈龙家三位少爷的穿衣打扮,单看年纪最大的岑舒砚,他就知道这四位是不能慢待的客人。
哪像这一位,穿的虽然也好,但整个一暴发户,可别给他捅出大篓子来!
岑舒砚冷冷地看过去,示意盛烟坐在他旁边来,道:“小二,这位客人是不是走错了门?”
小子连忙赔笑:“是是,我这就请这位爷离开。”
他转头要请那公子哥走,却被公子哥一脚踹翻在地,怒斥:“你是什么东西,赶拦本少爷的路?知道我是谁么,本少爷乃是太子爷未来的大舅子,岑府的二少爷是也!”
“噗――”盛烟一口茶喷出来,心说这人谁啊,怎么那么缺心眼啊。
正主在这儿呢,他这个倒霉催的,还不认得!
岑舒砚只冷哼了一声,脸都没转过去,抬手给盛烟拍了拍背,“不用理会那些讨人厌的苍蝇臭虫,你没呛着吧。”
“哦……已经没事了。”盛烟心里暗笑,原来冰山似的舒砚哥哥也是会骂人的。
就见这位不长眼的公子哥怒气冲天地走过来,本来要举起拳头吓唬吓唬的,但走近看见岑舒砚的那张脸,顿时换了脸色,恬不知耻地笑出一脸褶子,还想伸手摸他的下巴。
盛烟厌恶地皱起眉头,也不客气,甩手把手里的茶盏给扔了出去。
“唉哟!”
盛烟可不是随便扔的,是看好了这人的眉骨扔的,这一下不偏不倚,还挺准。
不过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手便让对方流了血。看见他捂着一手的血,盛烟有些不知所措了,慌乱地看了看岑舒砚。
岑舒砚这时却是在笑,眉梢高高上扬,犹如流云出霁,笑意葱茏。
他拉着盛烟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边,语调冰冷地道:“给你一次机会,姓甚名谁,为何要冒充他人。一个字说的不对,打掉你一颗牙。”
说罢一抬手,不知从何处闪出来一个白衣人,对着此人就扇了一耳光。他一张嘴,就合着血吐出一颗牙来。
盛烟看得啧啧称奇,不过这下是放心了,挨在岑舒砚身边坐着,继续吃他的糕点。
“你你你……你是谁?”这公子哥被打懵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岑舒砚根本不屑抬眼看他,“好像,是我在问你话吧。”
他放慢了语调更显得清冷狠戾了几分,那派头让人不相信他身份不凡都难。
“我……就是岑二少,你怎么着吧!”掉了一颗牙还不吸取教训,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岑舒砚轻轻摇了头,慢声道:“看你这副装束,是从西边来的吧,一身的上等双面绣却穿出了登徒子的味道,真是糟蹋东西。你那象牙骨扇倒挺值钱的,想必家境殷实,但可惜……假扮别人就不该拿着自己名讳的扇子,你是容家老几?老大不会这么没脑子,老二一心经商个性圆滑,老三不学无术但不像你这么招摇……哦,原来是老四。”
哇……盛烟在心底里暗叹,刚才他说了多少字了?
这下,可是惊得这倒霉公子哥倒吸一口寒气,“你,你到底是谁?本少爷……本少爷今日不与你计较了,就此告辞!”
他转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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