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炸裂！
    陨星崩碎！
    万里大地，翻滚如浪！
    点星，借天地之力，仿星辰陨落大势，一击之下，万里地裂。
    这等力量，不可能是地境能有。
    就是天境，元婴二重之下，也不能一击破地万里。
    天地之间，烟尘弥漫冲霄。
    昏黑的断魂荒原化为浑黄。
    这浑黄之中，透着泥土的气息。
    这种气息，已经无数年没有在断魂荒原上传播。
    这是大地的气息，是生命的气息。
    一击，黑灵谷整个被砸进千丈地底。
    不管他们有多少强者，都一起化为糜粉。
    这些炼魂修怨气的邪修，就该有这样的报应。
    云涛翻滚，无尽的震动从荒原当中向四周扩散。
    荒原外，那些等待的强者全都色变，飞身急退。
    这冲击之力太强，引动天象与地脉之力的变幻，不管是地境启神还是通脉，这一刻都受到天地意志的压制。
    荒原翻滚，西疆震动。
    西疆，灵道宗山门驻地。
    连绵的青山，仙气缭绕。
    “咚——”
    天穹之上，有浩荡钟声传来。
    然后那山峦之巅，一道金色的光幕洒下，将整个方圆数百里山门笼罩。
    就在光幕散落的刹那，天地之间轰鸣震荡，大地晃荡，如同天地将要倾覆。
    光罩之中，一座恢弘大殿的前方，数位身穿青袍的老者并肩而立。
    “西疆震荡，如此拼斗，至少也是天境战力才是。”当先位置，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双目盯着远处翻腾而起的尘埃，沉声开口。
    西疆修行者，谁不关注此时黑灵谷一战？
    身为西疆第一大宗，灵道宗更是对此时的战况极为了解。
    也正是了解，这位半步天境的灵道宗长老才会心头震动。
    “这数千年来，我灵道宗一直压制九玄剑门确实是有道理。”另一边，一位头戴紫色道冠的中年面带笑意开口。
    “九玄剑门的剑阁传承，当真是完全打破了修行界的规则。”
    “一甲子凝一剑，逆战天境。”
    “这等传承若是真的兴盛，还让别家怎么活？”
    听到他的话，不少人都是点头。
    灵道宗和太一剑宗，还有尚阳魔宗一直很有默契的压制剑阁。
    剑阁传承，从没有真正大兴过。
    今日看，果然是对的。
    韩牧野才入剑阁多久？就有这样的战力。
    如果剑阁之中多几个韩牧野，那西疆，岂不是要归九玄剑门说了算？
    “呵呵，好在韩牧野只有一位，”当先站立的道人面带笑意，轻声道：“何况今日一战之后，他还有几分战力？”
    剑阁修行，全都是以耗损神魂剑气换取战力。
    韩牧野当初云巢岭上扬名，除了剑道天赋无双，还有就是凭借神魂剑气，与涂孙师联手，共战妖族强者。
    韩牧野自身的修为，不值一提。
    他的神魂剑气耗损干净，光凭自身剑道修为，就算是能越阶而战，也不过是地境通脉战力而已。
    此等水平，同龄人中，不算太差。
    但整个西疆，能胜他的，无数。
    今日韩牧野就算活下来，也是凡人一个。
    “你们说，九玄剑门是不是故意让韩牧野废掉修为，让我灵道宗宽心？”一位道人看向四周，轻声说道。
    这种事情，九玄剑门做过许多回。
    在灵道宗看来，九玄剑门所为，就如同那断尾的壁虎，总觉得自己聪明，能凭借自残来逃脱打压。
    其实，这么多年来，九玄剑门从未真正崛起。
    “等大长老决断吧。”前方，有人淡淡开口。
    大长老。
    万化真人。
    目前闭关在的万化真人。
    此时，灵道宗后山的密室之中，一身灵气激荡的万化真人缓缓睁眼。
    他双目之中有青色的灵光闪烁。
    “剑道谪仙韩牧野？”
    “当初，青芒山中我那化身陨落，为何总觉得跟此人有些关系？”
    “可惜，当初用来那道剑手段，所有化身讯息，都感受不到。”
    万化道人身上，丝丝的灵气交织，似乎不受控制的暴走。
    化身陨落，对他的损害不小。
    “西疆，天玄世界，就算我灵道宗要离开西疆，也不能空手离开。”
    “该带走的都要带走，该杀的，也不能留。”
    轻轻低语，万化道人抬手，青色的灵光将面前空间都遮盖。
    不急。
    等他出关，就是横扫西疆，搜刮资源之时。
    ……
    西疆，一座绝壁之上。
    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目光落在远处。
    那边，有烟尘升腾，要将半边天穹遮住。
    此地隔着黑灵谷太远，只能微微感觉到震动，还有烟尘云气的升腾，其他的，感觉不到了。
    老者目中深邃，轻声低语。
    “大岩？”
    “这小子也有如此硬气时候？”
    “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后辈，能让大岩臣服。”
    “当初，这小子，可是除了主人之外，谁都看不上的……”
    看着远处烟尘，老者回头，看向身后的山峦。
    他身上，有凝重的剑光闪动，然后又隐没。
    “主人让我镇守西疆，等能真正执掌西疆的人出现，才能去仙灵世界寻他。”
    “六千年了，剑道谪仙，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
    断魂荒原中的一击，轰碎了整个黑灵谷。
    韩牧野站在虚空之中，面上无悲无喜。
    一道温养许久的剑势消耗，换来一剑斩碎万里山河。
    这就是剑修。
    “痛快啊……”
    一颗剑丸晃晃悠悠飘回韩牧野的身前。
    大岩道人出现，面上带着丝丝红潮，双腿虚浮。
    “从那一次横杀界外修行者，一剑斩碎山河万里，我已经八千年未这么爽快过了。”
    大岩道人看向韩牧野，面上神色复杂。
    “你，有机会的。”
    有机会。
    有机会成为下一个袁天剑尊，还是有机会超越袁天剑尊？
    或者，是有机会成为大岩道人的主人？
    韩牧野轻笑一声，伸手将剑丸握住。
    刚才那一剑，倾注剑势一击，借的是天地大势。
    此等剑术施展，对他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经验积累。
    世间修行，不就是这般一步一脚印的摸索？
    看着四周烟尘慢慢平息，韩牧野身形一动，往回飞遁。
    既然平了此黑灵谷，那也没有必要再逗留。
    经此一战，他也没有兴趣再与其他修行者交战了。
    回九玄剑门。
    身形一动，剑光划过虚空。
    此时，万里之外，无数的修行者再按捺不住，飞遁往荒原中来。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一战结果如何。
    是剑道谪仙韩牧野胜了，平定黑灵谷，还是黑灵谷无恙，剑道谪仙折剑于此？
    天穹之上，流光一片。
    断魂荒原上，浑黄幽暗的光也在降沉，露出天穹的蔚蓝。
    会不会，真的是剑道谪仙胜了？
    “剑光！”
    忽然，有人低呼。
    是剑光！
    前方，一道晶亮的剑光在天际横行，划破流云。
    剑修！
    此处的剑修，定然是剑道谪仙韩牧野！
    是剑道谪仙胜了！
    黑灵谷，灭了！
    “是韩牧野！”
    “天啦，世间真有这等剑道强者，一人之力，灭黑灵谷？”
    “我辈剑修，当横行万万里，斩妖除魔，当如是也！”
    无数人欢呼。
    这一刻，所有剑修的心中，都有这难以抑制的喜悦。
    这是剑修的大胜！
    “剑道谪仙！”
    有人高呼。
    然后无数人跟着欢呼。
    “真没想到，这小子，能凭一己之力，平了黑灵谷。”站在虚空，木家老祖捋着胡须，轻声道：“我记得，他和我家木婉，似乎关系不错……”
    他身侧，芍药仙子眼睛一亮，伸手掐在老祖的腰间：“你个老头子，这种事情，怎么不早安排？”
    唐云浩和赵云龙立在一处，看着远处飞遁的剑光，面上露出惊叹之色。
    “这就是剑道谪仙。”
    “世间剑道修行者，就该如此。”
    赵云龙转头看向唐云浩，低声道：“你身在黑暗，心中有光明，主人会给你一条通天大道。”
    唐云浩点点头，轻轻攥起拳头。
    一人一剑，灭一大宗。
    世人不敢为者，世人不敢杀者，世人不敢想者，一剑而已！
    这才是剑修。
    他想起当初韩牧野跟他说的话。
    剑修，当心中有剑。
    天穹之上，身化剑光的韩牧野面上无悲无喜。
    他仿佛化为两个人。
    一个人驾驭剑光，另一个人，悬浮九天，看着下方的天地。
    这是体悟天道的表现。
    蓄势十万里，一剑斩邪魔。
    这一剑之后，他的道，趋近圆满。
    所以，此时，他在悟道。
    可越是如此，他越发觉得，此方天地，大道有缺。
    缺在哪？
    韩牧野目光落在下方，已经被黄土尘沙掩盖的荒原。
    荒原，还是那个荒原。
    对，还是那个荒原。
    不对！
    韩牧野身形一顿，剑光停在原处。
    灭了黑灵谷，整个荒原翻碎，怎么还是那个荒原？
    荒原，该与西疆任何一处相同，有灵气，有生机，有万物生灵滋生。
    可是，荒原，还是荒原。
    界外邪魔，吞噬天道！
    此处真正的幕后不是黑灵谷，而是那隐藏在十万里荒原之下的邪魔！
    韩牧野立在半空，双目中透出无尽杀意。
    他身后，剑光慢慢浮现。
    青色的剑光，透着凌绝天地的光芒。
    剑光太盛，化为骄阳！
    “他，他怎么了？”
    看着韩牧野立在原处，身上剑光翻涌，所有人都是愣住。
    已经灭了黑灵谷，为何还要动剑？
    难道，他灭黑灵谷不够，还要灭别的宗门？
    “不会吧，他难道是被剑意冲入神藏，杀意迷住心神了？”有人惊呼，脚步往后退开。
    “有可能，剑意太盛，迷住心神，化为剑魔，这等事情，不是没有过。”
    有人说着，忙要退远。
    剑道入魔，何其可怕。
    这样的剑魔，心中只有以剑杀伐，整个人被剑控制，不死不灭。
    “我想起来了，剑阁传承，五百年前，就有被剑控制的高手。”有人高呼。
    “对，五百年前剑阁长老虞山卿，修剑阁兵剑诀，最终为剑器控制，化为剑魔，一日斩杀剑阁三十多位观剑人。”
    “剑道谪仙入魔了！”
    所有人高呼，往后退去。
    可是，他们的身形，似乎不受控制。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木家老祖和芍药仙子。
    “这是，天道之力压制！”
    木家老祖面色凝重，低头看向下方，双目中透出惊惧：“断魂荒原，天地之力也要断绝，当年传说，竟是真的！”
    他的话，让周围修行者一片哗然。
    没等所有人惊呼，下方，一股让人战栗的力量涌来。
    大地翻滚，一头万丈高的四足巨兽骸骨缓缓站起身。
    “呵呵，此方世界，还有能看透本尊隐藏的人。”
    “难得。”
    那巨兽骸骨之中，有声音传来。
    声音震荡，将天穹上那些身影都震的晃荡，难以驾驭剑光灵气。
    这是神魂与大道的压制。
    这巨兽骸骨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尘埃散落，骸骨的身形也露出原样。
    万丈四足，身上有散碎的鳞甲。
    头颅上，一道穿透的剑痕，就在双目中间。
    此时，这骸骨巨兽双目眼窝中，是青色的火焰。
    “其实你可以离开的。”
    巨兽口中獠牙上泛着青色灵光。
    眼窝中的火焰，投向韩牧野方向。
    “我只要这些人族的神魂就够了，没想过留下你。”
    韩牧野此时身影已经在虚空之上，完全脱离这巨兽的控制范围。
    要走，此时转身就走便是。
    巨兽口中话语传出，身上一道道青色的虚影泛起，往四周冲去。
    “噬魂妖！”
    有人看着那青影，惊慌高呼。
    噬魂妖，吞噬神魂，附身为人。
    这些妖魔的力量不强，但专门攻人神魂。
    世间修行者，未到启神后期，神魂之力很难抵挡噬魂妖的吞噬。
    何况噬魂妖冲入修行者神藏，又不是一头，而是数头甚至数十头。
    便是天境，神魂也挡不住成百上千的噬魂妖撕咬吞噬。
    “这是噬魂妖影，三千年前曾肆虐西疆的大妖！”
    “不对，是邪魔，天玄之外的邪魔，当年在西疆掀起大劫，最终销声匿迹，它在这！”
    无数恐惧的惊呼传出。
    漫天的修行者身形被定住，根本无法逃脱。
    噬魂妖的手段，传说中极其可怕。
    他们吞噬了神魂，又控制肉身，然后冒充修行者存活。
    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噬魂妖吞噬了神魂。
    “这是天魔。”木家老祖双目之中透出精光，低声道：“芍药，若走不脱，我就自爆神魂之力，送你离开。”
    她身边，芍药仙子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
    下方，那些噬魂妖越来越近。
    “其实，西疆，还有无数被你控制的修行者，对吧？”
    韩牧野口中低语。
    他想起一些当初不解的诡异之事来。
    当初，剑阁之中，总有几柄剑，其主人死的蹊跷。
    不只是剑阁，其他宗门中，也有这样的人。
    韩牧野抬手，将插在发间的黑剑拔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巨大骸骨身上。
    “韩牧野，你想清楚，这可是横行万年的天魔。”大岩道人的声音传来。
    大岩道人身形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当年，他都没有一剑将其斩杀，留下了后患。”
    这天魔，正是当年被袁天剑尊斩杀的三位界外大修之一。
    只是这天魔以秘法，悄然活下来了，还占了另外一尊大妖的骸骨。
    “你要走，现在还来得及。”大岩道人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当年，他也曾有遇到强敌，不得不暂退之时。”
    修剑，不是为了求死。
    剑修，刚则易折。
    今日离开，并不可耻。
    上古时代留下的天魔，不是其对手，正常。
    今日这无数修行者，其实与韩牧野关系都不大，便是木家老祖，也只是熟识，算不得性命相交。
    今日走，韩牧野的道心不会受损多少。
    听到大岩道人的话，韩牧野轻笑。
    走？
    剑未出，怎能走？
    他掌心，黑剑震动。
    “大岩道长，还能再助我一回吗？”
    再助？
    大岩道人看着韩牧野，一咬牙道：“老子算是认命了，这一回要是不死，以后就认你为主。”
    说完，他身形化为清风，落在黑剑上。
    韩牧野哈哈大笑一步上前。
    “你一直想寻的，就是此剑吧？”
    韩牧野口中高呼，那黑剑上，有空间之力流转。
    听到韩牧野的话，下方巨兽双目中的火焰凝实，所有冲出的噬魂妖都往韩牧野这围拢来。
    “给我。”
    “我要离开此界。”
    巨兽口中发出狂吼，身形飞天。
    “要这剑？”韩牧野双目眯起，轻轻松开手。
    “那要看，你能不能挡住我这一剑。”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前指。
    这一刻，他脑海中，墨渊出剑的画面，袁天剑尊出手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剑道至理，殊途同归。
    心中有剑，一往无前。
    我手中有一剑，愿此天下太平。
    “轰——”
    三道剑意升起。
    这是韩牧野丹田之中凝练的剑意。
    之前消耗，此时所有，皆在于此。
    “三道剑意！”
    “韩谪仙已经凝练三道剑意，如此手段，年轻一辈，无人能敌！”
    看着韩牧野那三道恢弘剑光，所有人目中都是惊异与敬佩。
    “韩谪仙，你，你走吧……”有人低语。
    拥有三道剑意的韩牧野今日离开，还是西疆年轻辈第一人。
    留下，能不死吗？
    “九玄剑门剑阁韩谪仙，今日你这一剑，我莫三月要是能活，必然以死相报。”有人看着逆行而来的韩牧野，攥紧拳头。
    生死之前，能逆行而上的，有几人？
    “当初，云巢岭上，你在天境围杀之下逆行出剑。”
    “今日，天魔之前，你依然不惧而来。”
    “你，才是真正的剑修。”
    说话之人，面色肃穆。
    他盯着逆行到来的韩牧野，忽然放声高呼：“诸位同道，今日韩谪仙逆行出剑，一剑之后，我们助他离开此地，如何？”
    “我辈修行者所求，不就是心中畅快，念头通达？”
    “我刘生玉愿自爆神魂修为，助韩谪仙离开，可有同愿者？”
    自爆神魂修为，助韩谪仙离开！
    “好。”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婉月淡淡开。
    “呵呵，老夫可以试试。”一位金丹五重的老者长笑开口。
    “夫君，我陪你留下吧。”芍药仙子伸手，将木家老祖的手臂握住，然后轻声道：“我们助他离开。”
    木家老祖转过头，看向无数噬魂妖冲击的方向。
    那边，韩牧野背手前行，如仙人临世。
    “好。”他低低轻语。
    芍药仙子轻笑。
    仿若春月细雨之中，满园花开。
    韩牧野前行，他身前，黑色剑影流光闪动。
    三道剑意冲入黑色长剑之中，带出一道凌然的森寒。
    “不够，小子，这三道剑意，绝对挡不住这些噬魂妖。”
    “便是我自毁神魂，也挡不住。”
    剑器之中，大岩道人的声音焦急传来。
    韩牧野面色不变，看着那些噬魂妖，目光越过这些虚幻身影，落在下方的万丈骸骨上。
    挡不住噬魂妖？
    今日，自己逆行而来，仅仅为挡住噬魂妖？
    怎么可能！
    剑出鞘，生死无悔！
    “剑意不够？”
    “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