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堂出来,穆清寒看见管家正侯在一旁,不由停住了脚步。
管家上前躬身一揖:“二公子,大人请你过去书房一趟。”
穆清寒神情漠然:“有劳管家告知父亲一声,我还有事,就不去叨扰了。”
说罢,举步就走。
两人之间,早已无话可说,还不如不见。
即便见了,穆衍也不会告诉他,他有何谋划。
“二公子请留步,”管家连忙追上去,拦住他道,“大人有要事找您,还请二公子务必过去一趟。”
“我与他无话可说。”
“您与大人毕竟是父子,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二公子,大人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第1788章 并非昏君
穆清寒最终还是去了书房见穆衍。
书房里搁了冰盆,穆清寒一踏进,便觉得丝丝凉爽,伴着一室茶香,穆清寒抬眼看去,穆衍正坐在案后烹茶。
受困斗室,穆衍还能有此兴致,沉稳不惊,可见真的是成竹在胸。
穆清寒眸光沉了些不冷不淡地喊了一声:“父亲,”
穆衍并未抬头,舀了一盏热茶,搁在案上,示意他坐下。
穆清寒道:“管家说父亲有要事要与我商议。”
穆衍端着茶盏,慢慢品着,脸上看不出情绪:“若无要事,为父还请不动你了?”
茶盏里的茶,茶雾氤氲,穆清寒却是未动,只道:“父亲若无要事,我就想回去了。”
“离了穆家,做了大理寺正,为父还以为你有何本事,”穆衍终于抬眼看着他,冷笑,“你在大理寺,也这般顶撞大理寺卿?”
穆清寒脸上仍带着一股子的漠然,问道:“父亲找我来,所为何事?”
“你说呢?”
幽静的书房里,两人对视了一霎,穆清寒端起案上的茶盏,垂眸轻吹,淡淡抿了一口:“夏日烹茶,难得父亲有此雅兴,只是我不懂茶,父亲找错人了。”
穆衍讥嘲了一声:“能跟为父烹茶对弈的人,不是被你害得关进了天牢吗?”
穆清寒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品了口茶:“父亲狼子野心,害穆家至此,清歌不过是为父亲所累,父亲却怪罪在我头上,难道,身为穆家的子孙,不论顺逆,都该是这个下场?都该成为父亲手中的一把刀吗?”
“父亲?”穆衍轻缓着茶盏里的茶水,幽幽道,“本相如今还能听你一声父亲,当真是意外,本相还以为,穆家落此境地,你要与穆家断绝关系呢。”
穆清寒自小就不受穆衍待见,所以,父子间,感情淡薄,穆清寒听着穆衍的冷嘲热讽,喝了半盏茶,才慢慢道:“寻常人家尚能父慈子孝,为何穆家,累世公卿,百年大族,以勋贵名门自居,以礼仪规矩自诩,却连最寻常的父子之情都没有,父不慈,子又如何尽孝?”
穆衍鹰眸一眯,冷笑开来:“有一件事情,本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兄妹三人,为何唯独你一人天生反骨,处处与为父作对?”
穆清寒放下茶盏,似笑似讽:“祖父忠烈之人,父亲不也未曾继承祖父之风?”
“逆子!”穆衍忽然勃然大怒,手中的茶盏差点要在他手中迸裂。
一朝丞相的威仪,又是如此盛怒之下,若是胆子小一点的,兴许就要被他震慑到了。
穆清寒却无半点惧意:“父亲身为天子近臣,风光无限,朝堂之上犹如如鱼得水,穆家满门锦绣,父亲还有何不满足,非要行那灭族之事?”
“你懂什么?穆家再锦绣风光,还不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了,陛下要穆家生,穆家才能生,要穆家死,穆家就得死,凭什么?”
“陛下并非昏君,太子殿下亦是贤明之主,父亲有何可担心的?”
第1789章 父子反目
穆衍冷哂一笑:“自古忠孝两难全,本相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君臣之道,在于相互制衡,不是陛下是贤明之主,穆家便可永世风光,如今不也是要将穆家一举除之吗?”
“父亲倒是会为自己开脱。”穆清寒神色微寒,“自古忠孝两难全,这句话用在父亲身上倒是错了,父亲既非忠臣,又非孝子,何必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身不由己?”
“成大事者,便该有所取舍,本相不为穆家筹谋,难道等着穆家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再来追悔莫及吗?”
“难道父亲忘了萧家的下场吗?”
“萧家?萧家算什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本相还以为坐山观虎斗,能渔翁得利,谁曾想萧家如此不中用,岂能与穆家相提并论?”
穆衍敛尽锋芒,原来只是在静待时机,等着萧家和皇族斗得你死我活,两方元气大伤,他再伺机而动,还真是机关算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心底涌起无尽的失望和心寒,穆清寒半晌无话。
“你这一生,就该只做个清贵世家里的纨绔子弟,如今要学别人做忠臣,”穆衍哼笑了一声,语气极为森然,“父为子纲,难道你还敢弑父不成?”
穆清寒垂着眼,声音平静沉缓:“父子之情,君臣之义,既然难以两全,便只得择其一。”
穆衍怒不可遏:“逆子!你还真敢弑父!”
穆清寒抬起眼,眉间覆着幽光,冷意幽深:“父亲刚才说我天生反骨,这话也说得不对,我不过是最像父亲的那一个,只是,父亲忤逆,是为祸国,我忤逆,是为继承穆家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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