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正厅内，大房二房俱在，注视着老太太的通话，早在老太太接过电话后，便向他们示意，电话的另一边是顾长生。
    老太太服软，他们看在眼里。
    但这都是无奈之举，为了与欧家合作，只能忍气吞声。
    只要抗过了这一艰难时期，总有办法解决顾长生的问题，而老太太也势必不会就此罢休。
    可他们哪里知道……
    电话里。
    一道选择，两个要求，直接便让老太太颅脑炸响一片，大有晕厥之感，却被她生生抗住。
    要么，上门道歉。
    要么，剃发为尼。
    这竖子，怎敢如此胁迫？！
    这番话但凡让周家子弟听去，势必哗然，而她老太太也是要脸面的，今日之事总要有一个结论，她已经被逼在了死角，但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些尊严。
    “你是在跟奶奶开玩笑？！”
    “呵呵，这就要看您怎么想了，另外您也要搞清楚一点，在您没有做好选择之前，您不算我的奶奶，我与佳怡都不会认。”
    “真要这么强硬？”
    “彼此彼此！”
    老太太又陷入了沉默。
    她痛心，后悔，当初怎么就任由亡父将此子入赘，却是给周家带来了巨大麻烦，老太太的精神已然处于崩溃边缘，即便就连那老管家都看得清楚，她被憎恨蒙蔽，但在内心，她不愿承认，更是当局者迷。
    道歉？！
    不可能的！
    那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二人小宅，卧室内。
    顾长生嘴角含笑，望着那窗外景致，似乎注意力更被那树梢跳跃的麻雀所吸引，“事到如今，您不觉得继续威胁我，有些可笑吗？”
    “但你就是我周家赘婿，周佳怡也是我周家子嗣！未来，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老太太的话术，不可谓不高深，更有种倚老卖老的自傲。
    可真要比对俗世的通透，没人比的过顾长生，所以废话不多说，“我不想聊了，很耽误时间的，最后一分钟，给我一个选择，不然……”
    “我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更好！”
    “你！！”
    “59，58，57……时间过得很快啊。”
    至此一刻。
    即便老太太如何隐忍掩藏，却再也遮盖不住那脸上的恼羞成怒。
    她此生坦途，如何受过如此屈辱？！
    可现如今，若是不做出一个选择，便是置周家于不顾。
    而那电话内……
    顾长生的倒数计时还在继续，言语字字珠玑，以无言声势压迫，却更胜奚落嘲讽，“5，4，3……”
    “你，你，你休想让我道歉！！”
    ——一声怒吼。
    嘟嘟嘟。
    电挂断了。
    可既便如此，顾长生的嘴角，还是露出了笑容，“何必呢，道歉，真有那么难？！”
    转身，顾长生走出了卧室，随手一抛将电话丢给了刘金花。
    “聊，聊完了？”
    “老太太怎么说？”
    刘金花与周建民着急追问着。
    周佳怡亦是目光炯炯的望来，对她，顾长生不能不理，笑道，“谈好了！”
    呼……
    一屋子人，皆是松了口气。
    周建民道，“那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回家吧！”
    然而顾长生却依旧摇头，“不急，与欧家约定还有三天，再说……老太太还有些事情没办完，等她何时办好了，我们自然会回去。”
    “爸妈。”顾长生重新改口，称呼二人，“我和佳怡还有事情，就不多招待了。”
    送客的意思吐露，二人茫然。
    不知，现在到底能不能走，更不知顾长生与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聊得，又聊出了什么结果。
    可面对顾长生的目光，二人皆是退败，下意识的迈开步伐，向着门外走去。
    一直到出门，下楼，上车，周建民才转而回过神来，“何时，顾长生成了这般模样？他，他不是个傻子吗？”
    刘金花亦是呆傻，“可能，都是装得吧！”
    一句罢了，刘金花发动了车子，只在出发前道了一句，“今后，咱们还是少惹他为妙。”
    楼上，周佳怡关了房门。
    这才问道，“长生，你，你跟奶奶说了什么？”
    顾长生摇了摇头，“奶奶说她累了。”
    “累了？”周佳怡不懂，“她，她没跟咱们道歉？”
    听到这话，顾长生回忆起电话里那声嘶力竭的怒喝，又是摇头，“当然没有，老太太怎么会跟咱们道歉，她将所谓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更何况……她至始至终也不觉得她有什么错的。”
    “可是，你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顾长生正色点头，“回去的事情，你放心，我没有骗你，刚才我不是都对爸妈改口了？但老婆，你也要记得刚才自己说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能生气的。”
    “嗯。”周佳怡肯定道，“不会，你为了我做了太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
    翌日。
    云城北部紫云山，正与南方云顶山别墅区，隐隐交相辉映。
    此处风光正好，鸟语花香，一座紫云庙香火飘渺，算不得鼎盛兴旺，但偏是这样，一个个高僧朴素清贫，显得颇有道行。
    数辆车开至山下，簇拥一名老太太登山而上。
    最末尾，顾长生与周佳怡也赫然在列。
    到了这时候，周佳怡已然明白了顾长生的所作所为……
    奶奶，竟然要剃发为尼。
    她昨夜接到父亲周建民的电话，想了一夜也不可置信。
    而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再次询问顾长生。
    来到寺庙，剃度仪式开始。
    老太太发丝削落，大房二房众人神色复杂，更是时不时瞥向顾长生二人，面露憎恨。
    按理说，周佳怡也要心中难受，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安定，脑中只是依稀记得一句话，“奶奶，没有道歉，她，也是要那尊严，更不觉得……她错了！”
    很快，剃度完成。
    寺庙主持宣读，“有周家善人一心向佛，入我佛门清修，不理红尘琐事……至此法成，随三代子弟法号为‘无’辈，赐法名——
    无错。”
    这一刻，周佳成、周佳明彻底绷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冲着老太太冲了过去，却又被僧人拦下，“奶奶，奶奶，咱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
    可老太太起立后，神情之中，无惊无波，只是将目光落于周佳怡与顾长生身上，宣泄着最后的愤怒，“日后紫云庙便是贫尼住所，各位居士也不必与我纠葛红尘俗事……”
    “贫尼，无错！”
    顾长生却是没有不屑，也算是给予老太太最后的坚持与愚昧，一丝敬佩，也只有一丝。
    而周佳怡，紧攥着顾长生的手，用仅用两个人的声音，不满的抗议宣泄，“不，长生，奶奶，错了！她，就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