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之间，吴勇好像听见了敲门声。
    不知道是真的有人来，还是他疼出了幻觉。
    一点不夸张，在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的时候，时而会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有时甚至会产生幻觉。
    比如他睁开眼，冷汗顺着额头流入眼睛，传来刺痛，透过模糊的视力，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幻觉，这种幻觉他十分熟悉，看，那幻觉里的人还对他开口说话了，这种情况原来倒是没有过，幻觉也升级了？
    “吴勇？吴勇？”
    唐宁走近，看着眼前脸色蜡白面容痛苦的男人，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叫他也没什么反应。
    她皱起眉头，难道这一年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
    吴勇回过神来，是幻觉里出现的人物开始给他做检查，微凉的手指探到了他额头上。
    触感倒是没有出现过幻觉？
    “唐大夫？”
    他嘴唇抖动两下，终于嗓音嘶哑的喊出声。
    唐宁点点头，“是，我是唐大夫。”
    “你回来了？”吴勇的眼睛亮起来，他伸胳膊重重抹了把额头和眼皮上的冷汗，试图把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楚。
    “嗯，回来了。”
    唐宁结束基本的检查，“你怎么样？”
    不顾吴勇越来越炙热的眼神，唐宁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疏离，“刚才是头痛？频繁吗？每天都疼还是隔几天疼一次？有没有规律？”
    吴勇只能看见她嘴巴不停开合，耳中轰鸣，完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觉得潮水退去，只留下海浪清晰的拍打着水面。
    “……吴勇，以后你的治疗和后续的手术还是我来接手，这也是我们当初说好的，那么现在呢，你的意见是怎么样，同意吗？”
    “同意。”
    简短的两个字，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疼痛猛烈降临，又倏然消失。
    就像眼前这个叫唐大夫的女人，总是让他难以忍受，又欲罢不能。
    经过很细致的检查后，唐宁为吴勇制定了一张全新的时间表。
    一个月后进行手术，在此之前的一切训练都要为了手术而准备，务必让身体指标都达到，或者尽可能的接近。
    “还有，腹部绕杠先不用练了，等手术后再说吧。”
    唐宁进来之前听到了护士闲聊，就知道这个不省心不服输的病人，腿还没走利索就想要玩腹部绕杠了，得有多不服输啊……
    吴勇点点头，表示自己心服口服。
    “知道了，赶紧手术吧，把这该死的东西取出来，快给老子折磨死了。”
    “你就不担心？”唐宁多问了一句。
    “担心什么？”吴勇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哦你是说把脑袋划开取弹片啊，不担心，有啥好担心的。你也不要怕，大胆的动手，就算手术失败也不怪你，是我命不好，活到现在也不亏，啥都经历过，还认识了唐大夫这个……好朋友，算是好朋友吧唐大夫？”
    唐宁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人活着一辈子，并不在于活多大年纪，而是要看活的痛不痛快。我挺痛快的，目前唯一的遗憾就是腹部绕杠没能赢过你。”
    吴勇的语气很平静，夕阳透过窗子照到他坚毅的面孔上。
    往日那些粗狂的、外放的气质变得内敛了，他眼神很平静，心境平和，想法也很通透。
    “好，感谢你的信任。那我尽力，手术成功以后，我给你介绍对象！”
    “那你可得给我介绍个温柔的！”
    吴勇哈哈大笑，开怀极了。
    唐宁告别了吴勇，马不停蹄的奔向一个小胡同，胡同深处的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唐宁敲门进去，看了一圈。
    一个四合院分成了几个区域部分，原材料，模型，生产，制造，改进。
    布局分明，分工有序，已经不像个小作坊，而像个小型加工厂。
    “唐大夫来啦。”
    一个老头擦着汗，走出来，见到唐宁热情的招呼。
    他拿过来一套还没全部完成的外科手术器械，请唐宁过目。
    “您看这里的怎么样？”
    他有点紧张，直到唐宁满意的点头微笑才松口气。
    “哎呦，总算行了，这都第三十八遍了。”
    老头是老铁匠，遇到了点困难，唐宁帮他解决还出钱让他招工人带徒弟，就是要按照图纸打上面的器械。
    唐宁在国外的时候，把能记住的一切都恨不得印在脑子里，国内的手术器械跟目前最先进的手术器械还是有差距，她在记忆中又结合资料进行了改良，才最终绘制出了图纸。
    有了这些，对吴勇的手术她的把握又多了一成。
    “很好，吴伯辛苦你了，”她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这个月大家伙的奖金，交给你。争取十天内，完成第一套。”
    “行，唐大夫放心，绝对不耽误你的事儿。就是这之后……”
    吴伯有点不确定。
    “以后当然是继续干！你不会以为我只要一套吧？做出第一套，你要制定好标准，必须严格按照标准来指定，等以后咱们还要扩大生产，干不完的活呢，你放心。”
    唐宁从有了改良手术器械的心思后，就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试探和努力。
    就连吴伯也是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放心的交代做事，手上要有真功夫，人品也要靠得住。
    “那就好那就好。”
    吴伯松口气，“还是唐大夫想得周到，我招的可都是好小伙子，命苦，好不容易有了个正经活计干能挣钱，日子正有奔头呢。”
    十天后手术器械做好，唐宁还有二十天适应手感、交代助手，等到吴勇的手术开始，唐宁把每一步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医生，尤其是需要做大手术的医生，最重要的是头脑冷静，手稳，心理素质强，这是和死神赛跑的工作，有这数不清的突发性，需要在千头万绪的紧急情况里抽丝剥茧迅速做出最科学合理的应对，需要调整好一切随时就位。
    可以这么说，这份工作对唐宁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