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悦面露难色,咬着嘴唇,轻声道,“是我奶那儿出了点事,有几天了。我担心我奶。”
云悦其实有些自责,如果她能细心点,就能发现杨氏和林氏昨天没来看她。
自从云悦怀孕以来,杨氏和林氏是隔两天就会来看她,从没有例外,按理昨天她们就会来,可她们却没来。
云悦觉得她有些太粗心了,现在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杨氏。
苗氏看出云悦的为难,也不打算再拦着,想着这一来一回,天肯定要黑了,得提着灯笼去。
云悦和云舟,一个女人,一个半大的孩子不太安全,得有个男人陪着。
程二郎要是在那就最好不过了,问题是他在县里,如今不在这儿。
想了想,苗氏起身离开,等她回来,程大力和铁氏就跟在她身后了。
“让你大哥大嫂陪你回去一趟。”
云悦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太麻烦大哥大嫂了。”
铁氏手一挥,豪爽道,“二弟妹你这就见外了。不就是我们陪你回一趟娘家,这算什么事。”
苗氏原本只想程大力陪着云悦回娘家,不过担心别人会说闲话,这才喊上了铁氏。
有铁氏陪着,那就绝不会有人乱嚼什么舌根了。
云悦向程大力和铁氏道谢,苗氏又去拿了灯笼点上,放到铁氏的手里,叮嘱她好好照看云悦。
苗氏说一点,铁氏就点一次头,表示她听到了,并且一定会做到。
还没进云家,在门口,云悦就听到了钱氏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这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顶的帽子。有的人啊就是喜欢逞强,以为自个儿有多了不起。
还真以为生意是那么好做的?只要去做就一定能发财?发什么财?把自家害的倾家荡产,只差没解了裤腰带上吊了!要我说这就是活该!认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云舟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脸气得跟河豚似的。
云悦重重拍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钱氏。
钱氏一见云悦不由愣了愣,随即嘴巴一撇,“原来是悦儿回来了。你是知道你奶的娘家出的事了吧?”
说到后面,钱氏又幸灾乐祸起来。
云悦笑了笑,眼里闪过不解,“我奶娘家能有什么事?刚在门外就听到大伯母你说什么有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就跑去做生意,赔了个倾家荡产。
大伯母你说的是堂姐和堂姐夫吗?他们卖酱可真是——”
云悦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钱氏,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钱氏快被云悦气疯了,楚子文卖酱,卖出了什么?钱没赚到,赔得家底都要空了,连着名声也一起臭了!
好在时间久了,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大家总算是快把这件事忘了。
钱氏也要忘了,谁能想到云悦又冷不丁地提起来,摆明了是往她心上戳刀子,气得她脸扭曲一片,“不劳你关心你堂姐了。有这功夫,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表叔一家!杨家现在可真是——呵——”
“不劳大伯母担心了,我表叔一家不会出事的。”
钱氏当着云悦的面翻了一个大白眼,摆明了是不信云悦的话,还不会出事。
杨氏这几天急得都要病了,钱氏也听说杨家这次是彻底完了,那么多杨梅砸在手里,倾家荡产还是轻的,还欠了不少债,就那些追债的人都能逼死杨家人了。
钱氏认定云悦是嘴硬,死撑着,她就等着云悦到时候跟着杨氏一起急,最好能把肚子里的孩子也给急没了才好!
云悦也不想跟钱氏多费嘴皮子,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杨氏,绕过钱氏就要去看杨氏。
云舟跟着云悦一起去了,铁氏和程大力就留在外面,见钱氏不招呼,他们就在堂屋自个儿找了个位子坐下。
铁氏不满地瞪着钱氏的后背,心里腹诽钱氏不懂规矩,他们好歹也是亲戚吧,竟然连声招呼也不打,连杯水也不倒。
难怪云明阳考了几十年的秀才都没考中,看他娶的媳妇就不怎么样,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可见云明阳也不是个好的。
杨氏就坐在床上唉声叹气,把跟杨德安一起做生意的吴福旺翻来覆去地骂,说他没良心,是畜生!
杨德安跟吴福旺认识十多年了,也合作了十多年,如果是跟别人做生意,肯定是要立契约,免得对方耍赖。
杨德安相信吴福旺,两人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生意合作得也一直不错,就没立什么字据契约,结果吴福旺一朝反悔,真是把杨德安给坑死了!
杨氏因为骂得太狠呛住了,连连咳嗽起来,林氏见状赶忙为她拍背,云悦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林氏一见到云悦,一时间都忘记给杨氏拍背了,惊呼出声,“悦儿你这时候怎么来了?”
杨氏闻言抬头,见俏生生站在她床头前的不是云悦又是谁,她很快又看到了云悦身后的云舟,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舟儿,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许跟你姐说这件事,你怎么不听话!?”
一番话,杨氏说得是又气又急,又拼命咳了起来。
云舟躲在云悦身后,紧紧抓着云悦的衣角。
云悦拍了拍云舟的小手,安慰他别害怕,然后接过了林氏的位置替杨氏拍起背,“奶,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真的因为我嫁进了程家,您就不把我当孙女了?”
杨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瞪了眼云悦,“你说这话不是在戳我的心?甭管你有没有嫁人,都是我的孙女。只是你现在怀着身孕,你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是跟着我一起难受着急,万一伤到你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坏了。”
听杨氏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为她着想,云悦不是不敢动的,只觉得才几天不见,杨氏头上的头发又白了好多,眼睛蓦地一酸,“奶,表叔的事我听舟儿说了一些,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将那些杨梅都卖出去,这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林氏叹了口气,一脸难色,“悦儿,你说的这个谁都知道。可你表叔那儿积的杨梅的数量真的是太多了。
能卖给谁?时间长了,那些杨梅就要烂在那儿,到时候——”
杨氏的背似乎比刚才更佝偻弯曲了几分,周身都散发着深深的悲哀还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