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正强自挣扎的百忍。前面要杀，是暴怒，是愤恨这人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略缓，高洋暗道。
    据闻，千星大美女往日曾受他大恩。击毙了，倒让千星难为。
    姑且饶他一命。当然仅此一次，日后再继续不依不饶，便休怪不留情面了。
    思忖间，往生枪出现手上。
    枪杆一摆。
    击中百忍腿部。
    瞬间星链千织。
    百忍顿时蜷缩如球，痛楚不堪。
    这一击，无极定是解了，可尼玛真痛！
    百忍扪心自问，这辈子从来不知道人体可以这么疼痛。
    杀就杀好了，臭小子残暴得很，居然折磨老夫。
    想法闪现。
    骤见高洋枪尾一挑，百忍倏然飞出，接着，高洋顺势擎枪，直取申屠万里。
    枪芒奔腾，杀气惊天。
    申屠一时不敢直撄其锋。
    匆忙操控与石剑缠斗的厉鬼挡在身前。
    石剑得暇，即刻下移与苦长老合围白吟袂。
    往生枪之威，诸邪辟易。与真阳之力异曲同工。差别在于，真阳之力是消融邪崇，往生枪是汲取。
    相对来说，往生枪其实是最大邪异。
    厉鬼暴戾恣睢地扑上来。它觉得今日不划算，出来这么久，一个血食都没吃到。
    往日，那次不是三下五除二消灭敌人，然后大快朵颐。
    高洋本尊精气如狱，血气如海。
    一身金乌气息，虽然可以吓退一些实力低微的邪崇。但于强大鬼物来看，若能吞服，势必能向更高层次迈进。
    厉鬼眼里，高洋就像一只红艳艳苹果，吃了他，自己肯定能一步登天。
    从此智慧大开，成为邪中王者。
    固然虚幻之体，太过垂涎，居然露出一副馋样。
    高洋瞧着恶心，鬼东西想吃我？
    去死吧！
    一声大喝。
    往生枪此刻在他手里再无限制，罡气输入，星力绕炽。九天神焰从手握处，蔓延燃烧。
    一枪出，空间欲裂。
    顷刻间，往生枪如天柱横扫。
    黑沉沉天幕在此一刻，竟如刚才两界融合一般，又开始动荡起来。
    一张恶脸夸张地浮现，单是嘴巴，就比厉鬼大上数倍。
    扑到一半的厉鬼，吓得掉头就走。
    它又不傻。
    可是恶脸好久没开张，厉鬼近在咫尺，焉能舍弃。
    嘴巴越来越大。
    渐渐，厉鬼飞得再快，也不及恶脸张嘴的速度。
    “喀……”
    “咕咕……”
    第一声是恶脸在咬合，随后便是恶脸不断咀嚼，以及厉鬼在嘴里不断蠕动，却无可奈何的嚎叫。
    恶脸很陶醉，太美味了！
    消化完厉鬼，猩红双目，朝申屠万里看去。
    咂咂嘴，一脸遗憾，似乎因为太远了，够不到。
    申屠万里吓坏了。
    厉鬼？法宝器灵？
    损失一头厉鬼，申屠无所谓。
    只是恶脸吞噬厉鬼一幕，太吓人了。
    咬合之时，附近空间都在颤晃。隐隐看见有些空间碎片都被它吞了。
    毫无消化不良状态，嘴里嘎嘣脆响，发出满足呻吟。
    远古战场界壁何等坚厚，那是可以让仙魔神三族尽情鏖战的空间。
    此时差点成了枪灵的美味。
    申屠万里既不可思议，又揣揣不安。
    走！
    来到这里始，头一次生出望而生畏，远而避之念头。
    当机立断。
    身影闪过。
    大袖拂扬中，卷起海无情，眨眼消逝天际。
    至于冯无血，自求多福吧。
    他可没有袖里乾坤本事。
    带走海无情一人，因为是嫡传徒弟。其他人，都是长老系的，无能为力之下，带走谁，自不待言。
    只是在走都走了，不愧是魔道巨擘。极不要脸的留下一句响彻天际的无耻话语。
    “闻说我魔道魔相一脉出了一位少宗，今日试之，果是优秀。留下无血，任你差遣。至于无情，老夫带走，督促其回山苦修，改日你们晚生辈再好好切磋一番。”
    在场诸人聆闻，无不露出一副看到了新天地的惊怔神态。
    冯无血脸色煞白，内心五味杂陈。
    穆森对着他嘿嘿而笑，不知是怜悯，还是讥嘲？
    眼神偶尔瞥向辛馨。心说，弟媳不愧是京城世家出来的名门闺秀，脑子就是比咱们会盘算。果然一切都如她所说的相差无几。
    高洋没事，申屠万里失败而遁。老子也得了一份大人情。
    他的得意与冯无血的彷徨失落，正好是鲜明对比。
    高洋若要继续追杀申屠万里，凭其虹化掠影神通，相信无须多久便可追上。
    不过鬼君这个老家伙忒不要脸，一番厚颜无耻，倒让整场厮杀成了掂量魔相门少宗的试验战。
    虑及这里情况复杂，尚有许多琐事处理，遂也放弃了。
    目光如刀般看向李茵久。
    这个时候，一枪击飞的百忍，正缓缓飞落。
    李茵久接住。
    高洋道：“李兄，看在贵宗千星长老的颜面，以及李兄多次不落井下石的份上，此次饶他一命。
    但你须告诉他，再有冒犯。即便躲到天涯海角，高某誓必取其性命。”
    “多谢，多谢高兄手下留情。此事，李某会详细告知千星长老与本宗帝君，让他们记住高兄今日的宽仁厚泽。”
    尽管鬼君申屠万里临去前为此战定性，但谁也不会当真。大家都是明白人，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
    高洋点点头。
    接着，他又向穆森言谢。
    穆森却是手足无措。
    心中直道，他亲口对我感谢了，亲口对我感谢了……
    一时间受宠若惊，大喜过望。这个时候既有对辛馨的感激，也有对高洋的惊惧和钦服。
    高洋起初在他们眼里，尚属后起之秀，之后是协力同心抢劫枯骨教的同盟。
    眼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高洋的份量大到足以和各自宗门的首脑相提并论，甚至略微胜出一筹。
    瞧见穆森的憨憨样子，高洋失笑。
    拍拍他肩膀。
    乾京一战，血河老祖出力甚多，所以高洋对血河宗已无先前厌意。今日，穆森又帮魔相门对峙住冯无血。这份恩情，必须谨记在心。
    至于辛馨与慕容白，分别对待即可。
    思忖际，莫名看了辛馨一眼。从分身那里获知，慕容白进了仙人丹府。
    当即转眼瞥瞥丹府。
    闫道戈、慕容白、刘文正，三人都进去了。
    除了道戈，嘿嘿，三分之二都是自己的敌人。早些出来吧，省去我一一找你们了。有些恩怨，早早解决，免得牵肠挂肚。
    最后看向白吟袂。这个几次三番对魔相门下手的枯骨教大法王。
    刚欲开口。
    却见刚刚飞远的申屠万里再度飞了回来。
    高洋惑然。
    边上那人是谁？
    定睛细看。
    老熟人，邪王石万春。当日在幽帝台曾被他掳掠。后来千军老祖急追，才被释放。
    算是有些小怨隙。
    老样子，瘦瘦的，双臂干枯却洁白如雪，指甲漆黑。身着龙袍，头戴冠冕。跟地府君王不相上下。
    “前辈……”
    高洋没收回往生枪。
    防人之心不可无。
    枪拢在手，作揖，喊了一声。
    两个都是魔脉巨擘，石万春固然与老祖有旧，却不知和申屠万里有无勾结。
    万一怀着恶意呢？
    申屠不说话。
    石万春先向高洋笑笑，接着面沉如水。
    对着地下众人斥道：“不像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刚才的天崩地裂，你们就没担心？
    就在前一刻，老夫接到宗门讯息，魔族大举进攻天魂城，差点破城而入……”
    魔族？
    知道两界战场之人自是明白，不了解的人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个魔族。当世只有魔门，何来魔族？
    石万春声音放缓道：“有些事，老夫知道你们中间，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
    但界域合并后，魔族之事断然瞒不下去了。所以，老夫也不再遵从那狗屁协议。
    此时此刻，凡人族，无分南北，无论正邪俱该联手，不可内耗。
    老夫今日放话在此，有谁敢故意违之，人族共诛！”
    此言一说。
    地下。
    有人面容讪讪，有人神色凝重。
    总之情绪波动极多。
    “呵哈，呵哈……”
    旁人都没声没息。
    倒是另一边白吟袂还在挣扎，他被苦长老的千念化魂链缠得死死，不比刚才的百忍好多少。
    石剑魔君躲在一旁，遥遥驭使长空无云剑在他身上增添伤痕。
    石万春看了一眼。
    手一扬，一具庞大尸傀突然出现白吟袂身侧。
    那尸傀双臂鼓劲，抓住锁链，欲要扯断。
    不料锁链元气凝结，多不胜数。这边断裂，那边还有。待再扯那边，这边又愈合了。
    尸傀只有双臂，又非螃蟹八脚。
    石万春老脸一红。
    “石剑、宗苦，你们好了吧，真想把白吟袂打死不成？”
    石剑道：“怎么着，就只许枯骨教害咱们魔相门，还不兴咱们还手？”
    苦长老不说话。
    千念化魂链刚刚完善，有些地方尚不圆熟。
    遇到的敌人，先是百忍，再是白吟袂，全是当世一等一宗师大佬。
    缠住已不错，决计无暇顾及其他。
    “石剑，我知道你们委屈多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而今魔族大举进攻，各城危矣。
    诸多宗门还好，那些世家镇守的城池，却他么各怀鬼胎，一个个不愿意拿出实力。
    你们现在杀了白家家主，同时又是枯骨教大法王，虽说一时爽，对大势却没半分好处。
    三思啊，老石……”
    没等石剑说话，苦长老扬手摁下。无数锁链电光火石般收回。接着，迅速敛没，消失不见。
    白吟袂顿时从天上落下。一直藏在人后的虞澄扑出去接住。
    石万春很满意。
    “宗苦，不愧比老石排名高，就是比他识大体。”
    听着是称赞苦长老，却不忘揶揄石剑魔君。
    石剑魔君哼了一声。
    落在苦长老身边。
    “老苦，干嘛不加把力？”
    苦长老苦笑，“千念化魂链元气操驭太多，若无魂力维持，单靠念力撑不住……”
    “明白了，合着这么多年，好不易弄了出来，居然是一门可望不可及的功法。”
    苦长老气苦。
    这不是立意太深，完善之后，宗师难以运用，非法道阶大宗师不可吗？什么叫可望不可及？
    难道我的功法是空中楼阁？
    刚才与我围攻白吟袂，你不是还挺得意。这会却来埋汰我。气死老夫了。
    气怨之余，懒得理会。
    阖目调息，恢复动荡的七魄意念。
    石万春却是吊眼一翻，原来不是睿智行事，而是修为不及，才不得不放开白吟袂。亏老夫平白赞扬了一番。
    “高洋，是叫高洋吧？”
    石万春看着高洋，忽然说道。
    高洋微笑，“正是，当日有幸见过前辈一面，没想在这里又不期而遇了。”
    石万春大笑。
    “什么有幸？说不幸才是。你在损老夫呢！不过老夫也没法子。
    谁叫你家老祖太过恋家，数次征召，都不去天牢城。
    老夫是急得没法子，才出那下策。所以，老夫还望你你能宽宥一二。”
    “那里，前辈说笑了。”
    两界战场，其实高洋早已明白。
    他也知道，要说魔脉六道里面的大宗师肯真正抗起这份责任的。
    魔相门不说，真魔道他是不了解。
    数来数去，倒是眼前这个打扮另类，生相怪异的邪王石万春一心抗击外族。
    对这种人，高洋向来佩服。
    所以石万春适才说要饶了白吟袂，他没有发表意见。
    照他现在少宗之位，按理说，仅在孟浩然与蛟道人之下。只是没料及，最后倒是苦长老力有不逮，维持不住千念化魂链的禁锢。
    才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高洋又道：“前辈刚才所言，魔族进攻天魂城？”
    石万春颔首。“天魂城一战，魔族损失极大。不过那些魔崽子数量极多。你看这远古战场，仙族算够厉害，最后依然败在神魔的人海战术之下。
    所以，咱们要集结所有力量，防备魔族大举来袭。”
    “前辈所言正是。但有些人未必会和前辈一样。毕竟心怀不轨，居心叵测之人还是有的……”
    说话时，高洋瞄了一眼抱着白吟袂的虞澄和站在石万春身边的申屠万里。
    继续道，“而且这样的人还很厚颜无耻……喜欢睁眼说瞎话，特别不要脸……”
    他发现申屠万里脸色如常，感觉自己说的就是别人。
    不免佩服加忌惮。老家伙心性艰忍得很，臣府之深，是目下所见的大宗师里面，最险恶的。
    石万春也是闻言会意。
    然而此刻的确需要人手，许多仇怨只能暂时放下。
    对于高洋能得饶人且饶人之举，更加欣慰万分。
    说道：“今日幸蒙小友大度，老夫不好厚此薄彼。总之，来日若有人再敢倾轧，算计……
    老夫错非不知，否则，必然让他品尝到两面三刀的滋味。”
    申屠咂咂嘴。石万春嘴里的他，无疑代指自己。心下颇为腻歪。
    抱抱拳，“老石，既然魔族强袭，那老夫要回山固守，恕不奉陪了。”
    “不送……”石万春也干脆。
    申屠万里又道：“无血……”
    他想趁机喊走冯无血。
    不过高洋岂容他遂意。
    笑道：“申屠前辈不是刚说过，让冯兄任我差遣吗？怎么？申屠前辈，堂堂魔门巨擘，难道说话不算数？”
    申屠万里预谋失败，不过殊无半点尴尬，反而正色道：“怎么会？老夫所说向来一言九鼎……”
    话罢，看向冯无血，“无血，本座与高少宗之说，你可听见？谨记，莫要跋扈，好好听高少宗的差遣，待立了功勋，再返回山门。”
    冯无血无奈，抱拳应命。
    高洋看着他，哈哈笑道：“冯兄，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譬如再遇到类似的神圣光团或魔族残魂，我必让冯兄第一个冲上去，也好早立功勋。免得辜负申屠前辈对你的殷望……”
    冯无血脸更白了。
    这是人话吗？
    禁不住看向自家宗主。眼神透露出，宗主，你看吧，你在，他都威胁我，万一你不在了，我还有活路吗？
    申屠万里轻咳一声，故作未见。
    此刻要他说什么？
    难道自己打脸不成？
    冯无血算是被他卖了。他自己也是架上去的猴子，屁股下面烫得很。
    不管怎样，总要学着老虎吼两声，才好蒙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