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城笑了起来。
    他的手指在控制器上缓缓按动着。
    “一座城，百万兵，无尽兽潮……这，堪称人类历史上的大场面了吧？”
    “在这种场面下死去，等下去见了你们，看你们还敢跟老子炫耀？”
    兽潮将整座信号塔摇动的剧烈晃动。
    张守城的身体左右摆动，但他的手指却十分稳定，将六位数的密码输入完毕后，轻轻在身份验证界面按下了自己的掌纹。
    “身份验证通过！”
    “权限认定：张守城！”
    “是否确定发射三相核子弹？”
    张守城面带笑意，他轻轻按下了【发射】键。
    随着他的手指按下，这座残破的巨城大地的某个导弹发射井内突然爆出三道璀璨光华。
    光华升于天穹之上，而后迅速坠落。
    在灿烂的光华下，那些海兽和次等序列追随者脸上的狰狞表情异常显眼。
    海洋使徒和星辰使徒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它们始终没有离开方舟附近，在这三道光芒乍现时，它们已经迅速逃入方舟的防护罩之中。
    “狗东西，躲的还挺快……”张守城注意到了两名使徒的动作，遗憾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原本就没指望三相核子弹能够杀伤使徒，但此时看到这一幕还是感觉有些失望，这两名使徒太强大，也太狡猾了。
    它们从不深入战场，不离开方舟附近。
    即便对付一支由普通人类组成的军队，它们也保持着极端的谨慎。
    核子弹在空中爆开，产生的破坏力是最大的，所以张守城并没有在地面引爆它。
    此时，它已经降落到三千米的空中，当它落在500米的位置时，就是它们爆开的时候。
    到时候，猛烈的爆炸会撕裂一切。
    次等序列追随者们在向方舟内疯狂逃遁。
    整个信号塔已经摇摇欲坠。
    张守城看着下方，入目之处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战士的身影，尽是一片海兽丑陋的身躯。
    只怕现在整座巨城，只剩下张守城一个人类了……
    来时，携万千大军，机翼横空！
    去时，独孤身一人，矗立兽潮！
    他忽然想起当初战友被选入先锋队，出发前，自己以极其沉重的心情为战友送别时，对方回应自己的话。
    张守城大笑起来。
    他转过身，向着自己身后那片空旷之处，像是在看着自己那些早已经死去的战友，也像是在看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联邦亲人、后辈们，豪迈开口道：
    “前道多险，坎坷难行！”
    “待吾前去为汝等趟路！”
    “道阻且长，不必相送！”
    “不必……相送！”
    张守城大笑着。
    信号塔轰然倒塌。
    三相核子弹降落在500位置，瞬间爆开，无穷的光亮和火团笼罩了整片战场。
    张守城的身影，消失在光明之中。
    ……
    “检测到高能量反应！”
    “检测到高辐射反应！”
    距离t-119战场已经不足三分钟路程的昆仑巨舰，此时忽然开始疯狂预警。
    刺目的红光在指挥室内闪烁着。
    在卫星能量监控屏幕上显示，就在昆仑巨舰行驶路线的正前方不到300公里的位置，出现了强烈的能量反应和辐射扩散。
    “这个位置……是防线巨城！”
    秦一鸣咬着牙，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信号反应：“是，是核武器的动静！”
    刺目的红色警示光芒在指挥室内闪烁着。
    李天然一直紧紧握住的拳头，此时有些无力的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高能量反应，高辐射反应。
    这说明张守城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昆仑巨舰来援，他引爆了那三颗三相核子弹。
    在这样的恐怖力量下，巨城内的人类军队不可能再有幸存者。
    指挥室内，所有人都已经非常清楚这个结果。
    无人开口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
    前方，一道恐怖的震荡波袭来，昆仑巨舰启用了防护罩挡住它，继续前行。
    巨大的光芒和火焰出现在昆仑巨舰前方。
    那三颗三相核子弹引爆时产生的剧烈反应，让整片天空都被一层密密麻麻的浮沉物笼罩着，从外面看，就像是一片灰蒙蒙的地带。
    昆仑巨舰继续前行。
    李天然已经看到了残破的巨城废墟。
    还看到了已经退到海岸线上的巨型方舟。
    海洋使徒已经察觉到昆仑巨舰的来援，在李天然抵达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
    它们已经将这座巨城屠戮一空，再和李天然作战，毫无意义。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巨型方舟沉入海面之下，缓缓离去，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方法。
    昆仑巨舰已经来到巨城上空。
    三相核子弹爆炸的全部能量已经完全宣泄出去，这里只剩下了大量火光和漫天的烟尘、以及强烈的辐射。
    “我们来晚了一步。”秦一鸣颤声说道。
    李天然沉默着，昆仑巨舰迅速向下方的战场上喷射出低温空气，给这片火焰地狱般的大地降温。
    昆仑巨舰降了下来。，
    李天然和一众拓荒者们跳下来。
    入目处，尽是一片漆黑。
    “我们来晚了……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秦一鸣低声道。
    李天然沉默片刻。
    他摇了摇头，开口道：“去战场爆炸余波未波及到的边缘，尽可能的寻找人类守军的残骸、军装，把他们收集起来，用联邦的旗帜和狂息岛的旗帜包起来。”
    秦一鸣点了点头。
    虽然三相核子弹在这里爆开，将这里的一切都炸成了废墟，但在战场的边缘、一些石块的缝隙中，依然有可能将李天然所说的这些东西保存下来。
    李天然站在废墟之中，他沉默着。
    在这片大地上，至少有八十万联邦战士和数百名拓荒者丧命于此。
    他们的血洒在这片大地上！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场战争，李天然才能赢的如此顺利。
    死寂。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用无声，来祭奠这些英勇的战士。
    李天然深吸一口气，忽然伸出手向虚无中挥了挥，轻声道：
    “走啊……”
    “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