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凯歌一样，凤仪亭身边也没有一个随从。
    要什么随从！
    费劲千辛万苦才混成了资深元婴，平日里只有他去威胁别人的份儿，还有谁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凤仪亭左顾右盼，得意地想。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
    平心而论，他也真不是一个坏人。
    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自私的人，很多时候并不能称之为坏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既不想被天诛，也不想被地灭。
    他只想为自己。
    从来也都只为了自己。
    所以他很自私。
    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毫无疑问，他虽然自私了一些，却一直都很强大，也很聪明。
    如果不强大，不聪明，当年也不会是凌绝顶的九分之一！
    虽然他永远都不会是最强大，最聪明的那个。
    但是这不妨碍他总喜欢向最强大，最聪明的那个靠拢。
    寒冬里的绵羊靠拢在一起，是为了相互取暖。
    修行中的修士靠拢在一起，是为了相互利用，嗯，偶尔似乎还可以狼狈为奸。
    所以他一直都喜欢靠拢。
    尤其是能够和最强大的修士靠拢在一起。
    靠拢，其实并不丢人现眼。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都不容易，谁不想过得安生一些！
    靠拢，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强大，一种聪明。
    所以当年他始终都靠拢在玄帝战虎牢的身边。
    嗯，除了靠拢之外，有时还需要拉拢……就像他当年死皮赖脸地拉着月三，差一点没把嘴皮子磨破了，最后才终于和月家指腹为婚。
    可是谁会想到，月三最后竟然会做了那个替死鬼！唉，还好他见机得快，通天之变后就飞也似地挥起慧剑斩断了两家的姻缘！
    哎！既然没有拉拢别人的天赋，那就只好继续老老实实地向别人靠拢吧！
    虽然战力有限，可是无论他靠拢了哪位主子，为别人充充门面，镇镇场子，吓吓别人，也是好的。
    是的，你没看错，当年六个才俊元婴之中，他战力最低。
    因为他当初在通天书院里选得是一本“梯云纵”。
    之所以最后选择了那个，是因为那个名字他很是中意。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即便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妙连环与司徒演，我架梯子转身溜掉总还是可以的吧！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梯云纵。
    学会了梯云纵，他的人生就等于有了双重保险。
    首先向那个最强者靠拢；万一那个最强者哪天一不小心栽了跟斗，他还可以架上梯子迅速投靠下一个。
    反正无论是谁最后成为了那个最强者，他投奔过去，都没有被拒之门外的道理。
    即使战力有限，充充门面，镇镇场子，吓吓别人，也是好的。
    可是仅仅靠拢过去，似乎就只能得到生命的保障。
    为了利益最大化，那就只有紧紧靠拢过去。
    嗯，有时候紧紧靠拢还不够。
    还需要经常见见面，喝喝茶，脸上先堆满人畜无害的谦恭笑意，嘴里再吐出五花八门的阿谀言辞……
    就像他现在这样。
    虽然可以逢王不礼，遇皇不拜，但是一会进了皇宫，见了清心大殿里的那个女人，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展现一番忠心耿耿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有着那般可怕的一只左手！
    再说了，表忠心又不是什么一件特别难为情的事情。
    即便是偶尔像个哈巴狗似的向那个最强者叫几声，也无伤大雅。
    只要能从他手中得到那块肉骨头！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每一天，他都会在心中告诫自己一次：
    世间那诸多好处，也不要太过贪心，马马虎虎地拿个十之八九，也就够了。
    至于那些苦事累事倒霉事，自己也不要太过分，真心诚意地让给别人十之八九，也就行了。
    这便是他那“八九元婴”的外号由来！
    人生幸事，得之八九！
    也就好了！
    果然一路顺风顺水。
    直到十年之前。
    明月入宫。
    就如同一轮明月突然砸进了一池死水，顿时四分五裂，波涛汹涌。
    他当时很是迷茫，天天左顾右盼，几乎把脖子都给累抽筋了。
    本是一体的战虎牢与虞红裙，怎么突然之间就分成了左右两半了？
    他们分成两半不要紧，却是难为死了他。
    应该是往左走？还是向右拐呢？
    他生平第一次犹豫了。
    世上凡是二选一的题目，虽然貌似简单，其实却是最最残酷无情。
    因为那两个选择的背后，一个天上，一个地底。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一直都在天上逍遥，而地底那个阴曹地府，还是先让别人去好了。
    究竟哪边才是天上人间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司徒也一直保持沉默。
    无奈之下，他只好假装练功不慎，一个没跳好，不但从梯子上狠狠摔了下来，而且还走火入魔。
    梯云纵竟然也能走火入魔！
    不过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最重要的是成天躲在家里，可以两边都不得罪。
    出于见风使舵的本能，他知道大事不妙，自觉战力太渣，便趁人不备，从皇商邹家偷走了一本“化骨绵掌”。
    反正他有梯云纵，高来高去，谁都不会察觉，更抓不住他。
    那化骨绵掌虽然比不上通天书院里的各种神功宝典，却也很是不凡，从此他便躲在家里，苦苦修习。
    有备无患，万一哪天出了事情，化化别人的骨头，总被自己的骨头被别人化掉要好。
    可是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就在他躲在家里刻苦修炼，最后终于把一个石头人都化成了一地残渣的时候，还是被司徒一把抓住了。
    司徒只用了短短四个字，就让他义无反顾地靠拢了过去。
    舍命元婴!
    既然都有别人当替死鬼了，再不靠拢过去，岂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嗯，虽然没有多少好处，但是既然别人已经把苦事累事送命事全都给包揽了去，马马虎虎也可以跟着敲敲锣，打打鼓。
    所以他又选择对了。
    他不是坏人。
    他只是一个善于选择的人。
    在他看来，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最有潜力，最强大的修士，必是武帝战胜无疑。
    而那个最最聪明的，除了司徒还会有谁！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紧紧靠拢在了战胜与司徒的身边。
    因为他们的对面已经空无一人。
    嗯……张望了好半天，对面似乎还有一个叫害人果的小娃娃。
    呸！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又能成什么气候！
    在他看来，即便是伍干戈与妙连环夫妻二人生得那个害人果从小就很是难缠。
    可是听说他已经在真阳山上的一颗大松树上打了八年的瞌睡……就算是那个害人果，现在肯定也睡成了一个傻小子！
    嗯，伍干戈从前就很坏，不但瞧不起他，还总是和他作对。
    毫无疑问，和自己作对的人，都是坏人。
    所以，伍干戈是个坏人。
    而他那个儿子更坏！从小就喜欢欺负我们家飞天，以至于后来飞天都八岁了，还是经常会在半夜里吓醒，身下的被褥也是湿了一大片！
    幸亏那个害人果八年前就去了北方的雪域山脉。
    要不飞天……如果十六岁还尿床的话……说出去岂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嗯，害人果虽然暂时眼不见心为净了，不过还有那个一半元婴！
    那个笑里藏刀的老东西！
    叫你这些年总和老子作对！
    叫你这些年总压着老子一头！
    叫你当年选什么翻云覆雨手！
    你八年前左肩重伤，至今未愈。
    翻云覆雨手就等于废了一半！
    叫你叫什么一半元婴！
    活该你残废一半！
    我看你以后是能翻云！
    还是能覆雨！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都不容易，你一个五十步的，凭什么总是在心里笑话我这个一百步的！
    活该你倒霉！
    哪天老子心里不高兴了，也把你的骨头化成一地碎渣！
    凤仪亭越想心情越是畅快，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虽然此刻走在平地之上，却也很有了几分梯云纵的逍遥风范！而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迈进皇宫大门的时候，下意思地又扭头遥遥望了一眼远方。
    因为那里，是他内心中自信的来源。
    通天峰。
    就好似一柄出鞘利剑般的直直矗立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