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城各处皆有望舒安插的眼线,他们或是内监,或是侍卫,或是婢女,在宫中搜集着各处的情报。
记录早朝内容的文官是上官御史,自元慕登基以来,他从未告过假,同元慕一样几乎日日临朝。
按说他应当是早朝上最忙碌的官员了。
一纸一笔列在面前,半刻不得闲。臣子说了些什么,元慕回了些什么,他都得一五一十的记录。
字迹不能潦草,记录必须详尽不存偏差,所以他的工作看似轻松实则最是累人。
元慕不上朝,他要知道前朝发生了何事唯一的渠道就是通过上官御史的记册。
倘若上官御史的记册出了问题,那么他就不会知道前朝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今日望舒来寻元慕之前,他就已经将上官御史的记册偷了两册交给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学着临摹上官御史的笔迹。
在他们已经可以模仿到七八成像的时候,望舒便派暗卫动手,把准备入宫上朝的上官御史暗杀,又让一早已经易容成他模样的西凉人顶替他的身份接替他的位置,上朝做记录。
第一日上朝,龙椅前拉起了纬纱,朝臣们看向龙椅的时候只能看见纬纱后的朦胧人影,根本分辨不出那人是谁。
但元慕的声音一出,众人自然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拉起了纬纱之后,元慕果然比从前勤政了许多。不但没有再提前退朝,还将朝臣们提出的问题挨个解决清楚,当为明君。
临政的前几日倒还一切如常,直到前朝有人论起了西凉。
驻守西凉边境的鲁将军上奏道;“皇上,自西凉国质子百里望舒入大元后,西凉国便安分了不少。原本他们驻扎在边境准备抵御元军的军队,已经撤离回国一载左右。且用来练兵的操练场也已经空置了许久。这几年来,西凉国的纳税呈年递增,也再没有闹出过什么动乱事。但我军依旧驻扎在西凉边境处,一年的军事开销少说也得十万两白银。微臣以为,既然西凉已经安分下来,咱们大可不必还以强军镇压,便是将大军后撤三百里退至大元境内的属城内也不是不可。若如此,可给朝廷每年节省下约五万两的军事开销。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伪装成元慕的望舒听后略有些为难道:“不怕西凉有诈?说不准他们是故意如此,要让咱们放松警惕。西凉诡谲多变,与一年十万两白银相比,西凉安定,才是大事。”
“近来税银亏空,各方灾患四起,已经没有更多的钱银去支撑朝廷对百姓的救助了。各边陲的军防不能撤下,唯一可以节省出钱银的地方,也就是西凉外元军的那笔军饷。微臣以为,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西凉这么多年都与咱们大元相安无事,有大元的百姓去西凉游玩,回来后也直说受到了礼待,可见西凉如今已没有了不臣之心。”
“这可不见得。南蛮部族是被彻底打垮了,昔日南蛮已经成了大元的一部分。可西凉不同,西凉如今与咱们大元还是各自为政,它有怎样的野心,也不是咱们能随意揣度的。即便他此刻畏于大元的实力而退缩,谁敢保证退兵后他不会再生异心?”
朝堂之上,众朝臣为了是否要将西凉外境驻守的元军撤退回来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望舒怒而拍案,肃声道:“吏部和户部能不能明白告诉朕,如今震灾还需要多少钱银?”
吏部和户部的官员合计了一番,懦声道:“皇上,至少还需要八万两白银。”
“八万两。退军三百里可省五万两,这五万两可以多救回多少正在受灾的大元百姓?西凉被咱们挫了这么些年的锐气,自保已经成了难事,想来一时片刻也难动错什么心思。事有轻重缓急,这样吧,就依鲁将军的说法,将军队后撤三百里,将这一部分的军需开销挪去先震灾用。待灾情过去,百姓日子好过些,赋税的银两增上来了,再重新部署西凉守军也不是不可。”
扮成元慕的望舒为自己树立起了一个爱国爱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明君形象。
从前元慕甚少在朝堂上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最长做的事就是和稀泥。
今儿朝臣们见他如此有主见,当真是奇了。
于是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望舒圣旨一批,所有人都只有闭嘴遵旨的份。
而这日,负责记录朝堂内容的上官御史早已换成了望舒的亲信,他压根就没有将此事记录在案。
要是让元慕知道望舒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退兵,他必然会对望舒起疑心。
只可惜,他如今只顾沉醉在温柔乡里,哪里还顾忌得了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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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棠惢给那三个萝卜替身所穿的衣料上添加的香粉越来越重,而元慕的兴奋值也与香粉的浓淡成正比。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四人成行,朝阳宫入夜侍寝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
宋昭以关心元慕身体为由,让御药房每日都送滋补汤药过去,又吩咐御膳房将元慕日常的吃食也都换成药膳。
表面上是她对元慕的关心,实际上,为得仅是不让元慕察觉到自己内里的虚亏。
只要他还不觉得累,只要他还不觉得身体有异样,那么他就能一直这般沉醉下去。
前朝的事,乔海略有耳闻。
他本想将此事告诉元慕,但却被宋昭施了法,每每立在元慕面前提及自己有大事要讲,乔海就会立刻间歇性失忆。
久而久之元慕对他也有了几分不满,还说他若是脑子不灵光便快些去寻了太医来瞧。
如此过了十来日,边疆传来消息。
那些驻守在西凉边境的元军已经撤退,而大元一直以为西凉安分,却不知望舒早已让他们修葺了地下操练场,数十万计的精兵分批按次,日以继夜的在地下训练了整整两年。
与大元的士兵安于享乐混吃等死相比,西凉的士兵可谓士气如虹。
宋昭怀胎整整九个月的时候,望舒给她递来了信。
“万事俱备,今夜我将带着西凉的暗卫逃出京都。不出意外,七日后,西凉军便会攻入尚元城。元帝的江山,便要入你我之手。”
宋昭回信的笔触十分平淡,“天下可归你。但他的命,必须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