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
苏柔则被人堵了嘴捆了手脚丢在菱窗前的暖座上。
此刻,泪水已经挂满了她的面颊。她眼中不再有光,有的只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自己倾尽所有付出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到头来,她换来的不过是这个男人的厌弃。换来的不过是这个男人云淡风轻的一句‘从未’。
今日之前,无论发生何事,苏柔则都没有怀疑过元慕对她的真心。
即便那真心如今消减了,但它总是曾经存在过的。
然而当所有她笃定之事瞬间崩塌,成了自己的臆测。那么她心中唯一的寄托,便也丢了。
那日后,苏柔则将自己困在寝殿中过了几日丢魂的日子。
接连三日没有去给宋昭请安的她,今日被宋昭‘请’去了缀霞宫。
说是请,其实就是让人强押了苏柔则来。
她心已死,整个人宛若一滩烂肉,随便内监们怎么摆弄她。
入缀霞宫的时候,大伙儿瞧她神不守舍的模样,皆在她落座后不由自主地议论起来。
从前她得势的时候得罪过多少人?
如今就有多少唾沫星子得她自己承受着。
“几日不见,苏妃怎么瘦成了一把骨头?可是从前奢靡日子过惯了,受不住如今的清汤寡水?你要是吃不惯你宫中的吃食,本宫宫中的吃食日日都吃不完剩下许多。那鸡鸭鱼肉到底是管够的,凭咱们数年的姐妹情分,你要是喜欢,随便点个头,那些剩菜剩饭往后本宫就尽数送去你宫中贴补你。你多吃点,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有可能再得皇上宠爱不是?”
说这话的人是颖妃。
从前苏柔则得势,颖妃依附在她膝下。那么多依附苏柔则的人,只有颖妃从未被苏柔则为难过。
可即便如此,今日见苏柔则落难了,她也忍不住要踩上一脚。
至于本就和苏柔则不对付的嘉妃,她倒是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多折辱苏柔则。
也许是因为她如今有了孩子了,性情也收敛了一些,不愿再去做那些伤阴鸷的事。
今日请安,新得了嫔位的赵嫔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一直盯着门外看,好像在担心什么。
宋昭问她,“赵嫔,你瞅什么呢?”
“回贵妃娘娘,有一事嫔妾实在拿不定主意。嫔妾宫中的孙答应与张常在这两日时常为了些小事闹起来,昨日竟然还在宫中大打出手。嫔妾从前跟她们一样都是答应,从那样低的位份熬上来,以前没有宠爱的时候,大家还都能和睦相处。现在皇上恩泽六宫,姐妹间的关系反倒不如从前和睦了。”
“后宫从来不乏争风吃醋的女人,但是这醋要是吃到了明面上,可就不体面。”宋昭对殿外唤道:“让孙答应和张常在进来。”
那二人来时,彼此都瞧不上彼此,还在暗戳戳的你白我一眼,我骂你一句。
以她们的姿色,原本熬上大半辈子也不太可能见上元慕一面。
是宋昭成全了她们,让她们有了恩宠。
见她们在堂下还不得安生,宋昭肃声道:“你们姐妹反目,为得就是皇上的宠爱。既然事出有因,那么必得从源头上将这件事制止。本宫会命净事房撤掉你二人的绿头牌,往后你们不用侍寝,也就没有争吵了。”
听完此话,这二人也顾不上闹了,齐齐跪地对着宋昭叩首求她宽恕。
宋昭懒得理会她们,扬手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又道:“这宫中的不正之风也是时候纠一纠。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合起门来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相亲相爱就罢了,怎能醋意漫出来甚至还大打出手?本宫以为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问题。听闻前朝皇帝在召幸嫔妃的时候有宫女掌灯,今日本宫也想效仿前朝,不过掌灯之人不是宫女,换作后妃。”
颖妃不明所以道:“贵妃娘娘何意?”
“便是日后皇上召幸谁,便有另一人在外掌灯守着。如此长久以往下去,见怪不怪的事谁还有功夫吃醋?”
这是要让后妃亲耳听见元慕跟旁的嫔妃交huan?
她这法子倒是当真狠毒。
心里对元慕不存情谊之人去掌灯倒无妨,可若是真心实意爱慕元慕之人,那听见自己喜欢的男子和旁的女子浓情蜜意,心中可不如同刀绞?
可宋昭主理六宫事,这件事祁贵妃也不站出来反对,旁人能说些什么?
晌午过后,净事房的奴才传来消息,说今夜元慕翻了赵嫔的牌子。
这赵嫔从前在宫中似是半个透明人,提起这人名号知道的都没几个。
但她也不知是哪里得了元慕的欢心,侍寝过一次后便扶摇直上,两个月的时间从答应直接晋成了嫔位,晋升的速度直比宋昭。
不过宋昭半分醋意也没有,反倒有些欣喜。
她能这般,定是在床上可以讨得元慕的欢心。那么他二人做起那没羞没臊的事,自然也是动静颇大。
于是宋昭吩咐道:“去告诉苏妃,今夜由她掌灯。”
“这......”净事房内监面露难色,“苏妃那性子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厉害得很,奴才们只怕说不动她。”
“她若是不肯去你便来回给本宫,本宫命人捆了她去。”
出乎宋昭意料的是,苏柔则这次竟然没有抵抗,乖乖去了。
她遥视着跪在朝阳宫寝殿门外的苏柔则。她手中捧着一盏烛灯,神情木讷呆滞。
寝殿内不时传出赵嫔的坐着写了就他妈又会被封的声音。
蜡油燃尽,一点一滴滴在苏柔则的手上。
她不觉得痛。
哀莫大过于心死。
或许心痛到极处的时候,旁的伤痛自然而然的也就感觉不到了。
第二日清晨安的时候,宋昭笑着问苏柔则,“昨日夜里苏妃第一个掌灯,做了咱们后妃的表率。苏妃有什么心得和大伙儿分享一下?”
苏柔则清冷一笑,没有回话。
“大伙儿瞧见了,苏妃笑得多开心,她笑,是说明她喜欢掌灯。”宋昭目光悠然荡在了苏柔则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脸上,“你既然喜欢,本宫怎能不成全你?往后的半个月都由你去掌灯。本宫让你一次欢喜个够。”